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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AV女优】作者:肖日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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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丝渐渐地爱上了培训班,她对莎比的成见,也像春天逐渐融化的冰棱,
越来越缩小了。

  她不知道,莎比在课堂上有那么大的魅力。在她心目中一直鄙视着的表姐,
其实有着她的沉稳、老练与涵养的一面。

  莎比教授的课程,都是过去在工人文化馆里培训期间的教学内容。她对学员
们按照一种严格的教学风格,让他们能够在这个班级里学有所得。

  莎比的心思很简单,不管这些学员们未来干什么,她有责任,要对得起他们
的付出,至少在金钱方面。

  班级里,很快分出了差距。相比之下,女孩要比男生更富有表现潜力,在模
拟回合的演绎中,女孩很容易进入角色,找到想象的表演空间。

  柳丝丝心中暗暗地较着劲。她瞄准那些出类拔萃的女生,心里面有一股超越
她们的强烈念头。

  她发现,她现在很注重莎比对她的评价。一旦莎比对别的女生加以表扬的时
候,她心里就涌上一种不舒服的妒意。

  她可以感受到,班上有几个女生很有潜力。一个叫谢白桦的女孩,特别讨得
莎比的喜欢。这是一个十分洋气的女孩,小小的脸,细细的腰身,很符合演员的
条件,她的可塑性很好,走在一群女孩中,就很出挑。莎比在模拟演示的时候,
经常让她作示范。

  另一个女孩,名叫颜馨婷。她的身体有些丰满微胖,个子也不算高,她的很
明显地有着表演的功力,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特别的韵味,大家都议论她过去演
过黄梅戏。

  这两个女孩最讨莎比的青睐。柳丝丝心里可痒痒了,她觉得自己竟然像小学
生似的,也在期望着莎比表扬她。

  但是,她越用劲,越觉得吃力,她无法像那些女生一样,游刃有余。莎比一
般情况下,也对她很忽略。柳丝丝心里的不高兴越积越重,暗自责怪自己:看吧,
把莎比姐得罪了,这下,她让我难堪了。

  这天,下课结束,柳丝丝心情不悦地往外走,突然有女生扯着她的膀子叫她,
她回过头,只见从人群那边传递过来的眼光,最终停在莎比那儿。

  柳丝丝有一些不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莎比点点头。

  柳丝丝停着不动,让那些欢蹦乱跳的男生女生擦过她的身边,然后,向莎比
走去。

  「有事吗?」柳丝丝问道。

  「走,我问你一件事。」莎比转过身,向侧边的小屋走去。

  「什么事啊。」柳丝丝紧跟着追了上去。

  「丝丝,你真的喜欢表演?」

  「嗯——」柳丝丝应了一声,又问道:「可是,我总觉得做的不好。」

  「才开始都这样嘛。」莎比轻描淡写地说道。

  「我都没有信心了。」柳丝丝有一点委屈地说道。

  莎比转过身来,温和地微笑着看着她,这种目光令柳丝丝感到心里有一种甜
美的慰藉。几天来,莎比的那种站在讲台上的风范,在台下的学生之间不由自主
地形成了一种崇拜的能力场,大家都很服她,觉得她的指点辅导很有实用价值,
柳丝丝也被这种集体无意识感染,她在莎比的笑容里,读到了像暖气一般的微微
感动。

  莎比用手抚摸着柳丝丝的头,就像小时候她曾经与柳丝丝这样亲热的接触,
「你如果有空,我以后多教教你。」

  「真的?」柳丝丝有一些喜出望外地说道。

  「我骗你做啥呢。我的小表妹,如果真的一天当了明星,我也会很骄傲的。」

  「我能吗?我觉得好笨的。」柳丝丝嘟着嘴说。

  「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这个培训班结业后,你千万不要留在这儿。行
不行?」

  「为什么?」

  「你不要问那么多了。听我的话,没错。」莎比说道。

  在训练大厅的侧面的放置物品的小仓库里,莎比耐心地教授柳丝丝演艺基本
功,静静的时光,在狭小的窗户上,缓慢地移动着,浓重的阴影,像灰尘一样从
角落里升腾起来,逐渐地淹没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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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比与柳丝丝一起走出训练馆,柳丝丝仍有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好久没有
这样的感觉了。她拉着莎比的膀子,说:「晚上有空吗?」

  「你有事?」

  「我们一起到老家去玩玩吧。」柳丝丝建议道。她说的老家,就是指小时候
她上幼儿园时所在的黄河路地区,那块南京路南边的一条陋巷,是她们这一代共
同的精神的家园。虽然婆婆一家搬迁离开了这儿,但是,柳丝丝只要到市中心去
一趟,无论如何要拢一下那条陈年的旧巷。其实,长她几岁的莎比也是如此。那
里有着她们的少女时代,而少女时代,足以与人的一生相匹配。日后的岁月可以
遗忘,但刻骨铭心的少女时代的记忆,是最清晰而不变色的记忆。

  「好啊,我上个月还去那儿呢。」莎比的脸上挂着兴奋,「不知现在人民广
场有没有改造好,难走死了。」

  柳丝丝说道:「上次路过那儿,我没有进去,现在我做梦,梦见的都是那儿。」

  「我也是这样。」莎比侧过头,看着兴高采烈的柳丝丝,两个人扯着膀子,
柳丝丝的重量,压着莎比的身上,莎比被她拖搡着往前走着,两个女孩发出无缘
无故的笑声,好像她们刚刚获得了一件什么特殊的宝贝似的。

  柳丝丝共有四个姨娘,她的母亲排行老三,而莎比的父亲则是她的舅舅,也
是婆婆五个儿女中唯一的一个男性,自小特别受家里的宠爱。在柳丝丝的印象中,
四个姨娘的称呼,都是用囡囡来称谓的,按顺序依次是大囡,二囡,三囡与小囡。

  柳丝丝的母亲排行老三,家里都称呼三囡。小时候,她寄养在婆婆家,与父
母离异的莎比曾经住了好长一段时间。现在,她们重新找回了童年的快乐的时光,
那种姐妹间的亲热感重新回到了她们的身边。

  过去有一段时间,柳丝丝一直对莎比有着严重的成见。在她的心目中,是莎
比让她的父母不和,一直像现在这样不冷不热,父亲后来调到昆山工作,很少回
家,柳丝丝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母亲过活。甚至过年的时候,父亲也是尽量不回
到家里来,这成为丝丝心中难解的疼。

  在柳丝丝的印象中,是莎比揭开了家庭的不和。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什么
原因,只记得莎比有一次哭哭啼啼地说姨父什么什么,也就是说柳丝丝的父亲在
她洗澡的时候,跑进浴室间搂住她。因为这个事情,柳丝丝的父母暴风骤雨般地
吵了一架,自此以后,家里的父母平静的生活便被打破了,柳丝丝突出的感觉,
就是她不再重要了,失去了父亲的特别喜爱。

  那时候,柳丝丝还小,她不知道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无法把自己的深
爱着的爸爸与莎比说的那个在她洗澡时搂着她的男人联系在一起。这样的丑陋的
场面,紊乱了一个少女成长时的平静的思絮,自此以后,她只看到,家里发生了
天翻地覆的变化,而长辈们也不可能向她这个黄毛丫头解释这里面究竟发生什么,
她只知道,是莎比的存在,让父亲曝光在众人面前,家庭的温馨从此与她无缘。

  伴随着成长的混乱的思绪而逐渐定型下来的这种看法,顽强、执着地扎根在
柳丝丝的心里。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对莎比气不打一处来的原因。是莎比改变了她
的一切,剥夺了她的美满生活。近年来,父母亲的关系有所好转,但是柳丝丝再
也寻觅不到童年时的家庭的和美与温情,这一切,都在强化着她把责任归咎于莎
比。

  但是,在培训班的这一段时间,莎比对她的宽容与包涵,特别是莎比一如既
往的姐姐的风范,使柳丝丝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她把过去的不良记忆重新包裹收
藏起来,她逐渐接受了面前的这个依然像姐姐般温暖的莎比。尘封过去的痛苦与
不详,柳丝丝找回了她与莎比目前的这种如履薄冰的友好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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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柳丝丝与莎比来到南京路上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两个人从公
共汽车上下来,一时找不到方位感,朝四周望去,大同小异的高层建筑,像透明
的星球一样,包裹着她们。城市让每一个进入到它的腹地的人们,都像是来到了
大人国。

  两个人没有完全去考究方位,不约而同地向东走去。五光十色的南京路,用
缤纷的妖艳的光线,搅乱着她们的视线,仿佛在前面设置一个辉煌的未来一样。

  可是只要你洞穿城市的实质,你就会知道,在城市灿烂的背后,是灰暗与寂
寞,这种感觉,一种是外观上的,一种是灵魂上的。在城市呆久了,这两种感觉
是驱逐人离开城市的两大杀手锏。在欣欣向荣的中国,也许要过很久的时光,才
能感受到发达国家源于上述两种情感的逃离城市的浪潮。

  「莎比姐,你还记得你在过街天桥上为我拍照的事吧。」柳丝丝抬头望着辉
映着灯光的城市半空,说道。

  「记得啊,那时候,我们吃过晚饭,就喜欢爬上天桥不闲闲。」莎比拉着柳
丝丝的肩膀,回避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唉,那一次拍照片之后,过街天桥就拆
了。可惜,现在从天上看看南京路也看不成了。」

  「有办法,我们到一百商店去乘电梯吧。」柳丝丝建议道。那时候,她们最
喜欢的就是到一百商店里,乘透明电梯,看着脚下的城市越来越小,人民广场在
远处升了起来,觉得特别刺激,特别有意思。

  「你啊,还是没有变,」莎比笑着望着她,「你肚子不饿啊?」

  「我饿了。」柳丝丝显出一副垂头丧气的神气,那是一个小妹妹跟着姐姐外
出时特有的撒娇的动作。

  「走吧,先去填饱肚子啊。」

  「我喜欢吃大光明电影院边上那个店里的饺子的。」

  「傻丫头,那店早拆了。走吧,新世界顶楼上新开了一个餐饮店,上次去,
它还没有建好呢。我们一起上去吧,你不是说要乘电梯的吗?有得看,又有得吃,
美吧。」

  「真的?太好了。」柳丝丝使劲地抓住莎比的膀子,穿过永远不曾安宁的南
京路,向对面走去。这里的灯光,永远是那么的虚假而空洞,把整个道路映照得
尤如一台布景般不真实。

  她们乘上了电梯,然后像泥鳅一样,钻进了里面,两个这么大的姑娘家,还
是这么一副疯疯颠颠的嬉闹样子,令电梯里的几个乘客很为之侧目。两个人挤到
电梯的边缘,看到的是对面的像巴士底狱般沉闷的建筑,电梯启动,眼前的世界,
缓缓开始下降,对面的建筑,像沉陷似的,无声地沉入到大地深处,远处的地平
线开始上升,灯光辉煌的人民广场像冉冉升起的月亮一样,浮现在她们的面前,
市政府、博物馆那一团建筑,像是精致的小玩具,在远处熠熠生辉。

  很满足地看完了小时候看过多少遍的城市鸟瞰图,两个人似乎很惬意。就是
这面前的人民广场,几乎就是一部上海的变迁史。从最初的最呆板的主席台到现
在花团锦簇的布置,这个城市每时每刻都让人陌生。

  在新世界的顶层吃过晚饭,两个人相携着又乘上电梯,重新回到了南京路上。

  钻进了一条小巷,两个人不由分说地向黄河路的方向走去。

  柳丝丝突然问,「你想不想小姨妈家去?」

  「小娘娘(姑姑)住在这里?」莎比有些惊讶地问。在她的印象中,自从婆
婆搬离了这儿之后,整个黄河路区,就找不到一个亲人了。

  「是啊,她的街道工厂还没有搬呢。」

  「那她住哪里呢?」

  「有一段拆迁房,没有人住,她正好住在里面给人家看家呢。」

  「我去看好吗?」莎比心怀戚戚地说道,迟疑地迈不开脚步。自从离开家之
后,莎比自觉地与过去的温暖的大家庭分隔了。

  「没事的,小姨娘没小孩,看到我们最喜欢了。」柳丝丝鼓惑着说。

  柳丝丝说的小姨娘是她的最小的一个姨娘,当然,对莎比来说,柳丝丝的小
姨娘应该是她的小娘娘(姑姑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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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丝凭着前一阵来过的记忆,带着莎比穿越在上海背后的小巷中。左拐右
弯,当初黄河路拆迁的地方,停着一座烂尾楼,黑洞洞的,像一个巨大的怪兽,
吞噬着城市的光亮。柳丝丝绕过那片杵到路边的巨型的建筑框架,来到了一片相
对而言矮得多的旧房区。这里本来连贯在一起的房屋,支离破碎,到处是一片狼
籍的颓势。

  借着路口昏黄的灯光的映照,断壁残垣张牙舞爪地朝外狰狞着,一些钉子户,
孤零零地立在那儿,两边的房屋都已拆去,撕扯开的墙壁上,泛着苍白的颜色,
就像没有见过阳光的皮肤暴露到阳光下一样,闪烁着脆弱的光泽。被强行扭断的
橼子,黑乎乎地探出头来,凸现在墙壁的断面上。地面上到处垒着不成体统的废
砖碎瓦,烂材朽木,从本质上讲,这些房屋并不比一堆垃圾好多少,但它们竟然
是昔日上海的主要构件。当它们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竟然是这样的寒酸与窘迫。

  柳丝丝牵着莎比的手,走在前面,前望望,后瞧瞧,努力判断着地理方位。

  莎比没有吱声,很放心地听任小表妹带着她向前走。

  「好像是这儿。」柳丝丝停下脚步,面前是一座独立而完好的两层旧房。这
是上海旧式建筑中的最具代表性的房屋。只是房屋两边没有任何支撑,只有这座
房屋突兀地立在这里。

  「这里吗?这里怎么能住人啊?」莎比不相信地摇摇头。

  「是这儿。我记得的,上次还有三间房连在一起的,现在只有这一间了。」

  柳丝丝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等一下,我敲一下门。」

  柳丝丝拍了拍木质的门,这时果然看到楼上亮着朦胧的灯光。里面传来一个
女人的声音,「啥人在外头?」

  柳丝丝应声道:「小姨,是我啊,丝丝。」

  随即,楼上的灯光大亮,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小姨那张永远没有血色的发
黄的脸,闪现在门洞里,她高兴地拉着柳丝丝的手,说:「丝丝,今天怎么有空
来了?」

  「小姨,你看,还有谁?」柳丝丝用头示意了一下身后。

  「莎囡?」小姨用她的左手,拉着莎比的手,莎比可以感觉到,小姨把右手
缩在了一边。

  「娘娘,是我啊。」莎比亲热地叫着。

  「莎囡,你今天怎么来看娘娘了?快进来,快进来。当心楼梯,小心不要踩
空。」小姨把两个女孩让进屋门,然后把形式主义的木门重新扣合上。她让两个
女孩先上楼,自己尾随着,并且高声叫着:「大明,快下来,你看谁来了。丝丝
与莎囡啊。」

  柳丝丝与莎比还没有走到二楼,一个粗状的男人站在楼梯口,声音宏亮地说
:「这是丝丝。莎囡可是好久不见了。」快进来。

  柳丝丝与莎比分别叫了姨父与姑父,屋子中的正房,开着电视,看样子,小
姨与姨父正看着电视。

  小姨让丝丝与莎比坐了下来,问她们吃过没有,后来想起什么,说要给她们
热崇明糕,说这是从崇明老家带过来的,说她们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两个女孩刚才吃的很饱了,但松香柔软的崇明糕还勾引了她们的食欲,她们
用筷子夹着,一边吃,一边与小姨讲话。

  丝丝说:「小姨,这个房子怎么还能住人啊?外面看吓死人了,都要倒塌下
来了。」

  小姨说:「这家户主不肯拆迁,找人留在这儿,想与房产公司拗劲,无非是
多要一点钞票。」

  姨父说:「我早就劝她搬走了,可她舍不得那几个铜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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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丝小姨将近四十岁,一只手残疾,右手似乎没有发育成熟,像一只鸡爪,
医学上叫鸡爪手。姨父也有残疾,但柳丝丝不知道他哪一方面残疾,在她的印象
中,姨父相貌堂堂,比小姨要出色许多。她所能感受到的,就是姨父与小姨相处
得很融洽,是他们上一辈中感觉最和睦的一个。

  当年公公在世的时候,公公最喜欢的是大姨。大姨像上海的女性一样,十分
能干,几乎所有的出头露面的事情都由她操持。而二姨与小姨都有不同程度的残
疾。这是这个家庭里一直存在的阴影。不过,在所有的长辈中,柳丝丝最喜欢的
就是小姨了。柳丝丝小的时候,一直寄住在公公家,那时小姨所在的街办工厂就
在幼儿园的隔壁,丝丝上学的时候,总会看到小姨在黑洞洞的门洞里,和一大帮
工人,伏在地上,刷洗着什么。小姨穿着工作服,浑身沾满了灰尘,柳丝丝每次
上学,都很乖巧地向小姨道别。

  随着城市的拆迁,这些街办工厂被赶出了市中心位置,小姨失去了工作,姨
父所在的标本厂也经营状况越来越差。黄河路过去杂七杂八的坛坛罐罐被推去后,
正进行着重新的布局。城市正在进行着利益的重新洗牌。这种低效益的街办工厂
与贫民式的市民生活,正被城市的日新月异驱赶出城市的中心地带。大量的别墅
式的高层住宅区,代替了原来的低矮的木板屋。住在这里几辈的本土市民,被迫
面临着另一次远离故地的乔迁。这种乔迁注定是野蛮的、强横的。有些住户不愿
意离开中心地带,想方设法滞留在这里,更多的住户,期望能在他们原来的住宅
地址上,购得一所住宅房,但是,补偿给他们的拆迁资金远远不够一所新房的价
格,他们的唯一命运就是灰溜溜的地夹着尾巴走人。城市的洗牌,充满着金钱与
权力主导的野蛮工程。弱势的居民唯一采取的就是办法,就是赖在这里不肯搬迁,
甚至愿意用生命与拆迁的野蛮相抗衡。

  这里的一所拆迁户提出的目的没有达成,就坚决不肯搬迁,但是这户人家也
不愿意住在这所岌岌可危的房屋中,所以,愿意出相对高的价格,由他人代为留
守。小姨因为贪恋这份收入,便住进了这所即将拆迁的危房里。

  明白了这样的事情,柳丝丝担心地说:「小姨,还是搬走吧,这所房子两头
不着边,吓势势的。」

  姨父插嘴道:「我早就说了,要是出个啥事体,真是划不来啊。说一个给侬
听听,那天晚上,你小姨晚上起来,一把拉开了那边那个门,那门外面的过道都
拆光了,一脚踏下去,一定要触霉头了。幸好那天我睡得醒,觉得有动静,看着
她脚就要向外迈,一把拉住她,吓得我老半天魂又没跑回来。」

  「哪有侬说得那么吓人?」小姨亲昵地白了丈夫一眼,「别听侬说的那么夸
张,自己小心一点,到现在不是过的好好的吗?」

  莎比说道:「娘娘,姑父说的对,呆在这里也不是一个办法啊。听说过吗?

  那些拆迁公司的人狠得交关的来,前几天我听说徐家汇那边拆迁,把一个老
太太给活活烧死了?」

  柳丝丝惊讶地问:「谁放的火?」

  「不就是拆迁公司的吗?」莎比说道,「现在拆迁公司红道、黑道都能搞掂,
只要能赶走住户,什么手段做不出来?」

  「怎么不是呢?」姨父挺直了腰杆,在沙发上向两个女孩说道:「我早就说
过,那些死猫死狗肯定是那些拆迁公司里人扔进来的?」

  「死猫死狗?」柳丝丝疑惑地问。

  姨父说道:「前几天你小姨把衣服晾在阁楼上,晚上收衣服的时候,衣服里
夹着一个死小猫,龌龊煞了。」

  柳丝丝惊讶地说:「有这样的事?你怎么不向街道反映?」

  小姨贴着门楣,说道:「有啥用,那些街道上的人还整天劝我们搬走呢。」

  莎比说道:「娘娘,别呆在这里了。太不安全了。那些人坏得狠,弄不过他
们,让一让为好。」

  姨父看到两个女孩帮助他劝说妻子,显得很高兴,「听见了吧?这下该相信
我的话了吧?等一歇歇,不再给人家看房子了。少一点铜钿,就按没铜钿的日子
过呗。」

  小姨看了一眼丈夫,「行行,按你说的来,我们不给人家看房子了。不过,
我不是听你的话,我是听丝丝与莎囡的话。」

  姨父爽朗地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欢丝丝与莎囡,丝丝,莎囡,听见没有,
以后你们可要常来啊,我说的没用的话,你们来劝劝她吧。」

  莎比很久没有接近过自己的亲属了,而现在回到这样的环境中来,她没有觉
得陌生与隔膜,小姨也没有旧事重提,使她感到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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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了小姨临时的家,莎比与柳丝丝重新走回南京路上。两个女孩有了更进
一步的融洽,她们穿过路上车来人往的流水,越过街边饭店的拉客的男人的喧嚷,
边说着话,边走着路。

  莎比搀着柳丝丝,想到以前想过的一个问题。那是她过去曾经的一瞬间的想
法,但是她只是藏在自己的心里,从没有说出来。因为那时的柳丝丝对她怀着深
深的敌意,她无法在她的面前提出这一个要求。

  于是,莎比拉了拉柳丝丝的胳膊,问道:「丝丝,你今年是不是二十了?」

  「是啊,我比你小四岁。」

  「有没有朋友啊。」

  「问这个干什么?」柳丝丝警惕地回望了她一下。

  「随便问问啊,不肯告诉我就算了。」

  「那莎比姐,你有朋友吗?」

  「你倒好,反过来问我。」

  「你比我大,你先回答我。」柳丝丝找到了反驳的理由。

  「是你先问的,应该你先回答。」

  「莎比姐,你欺负我。」柳丝丝撒娇地说道。

  「我怎么欺负你了?看你有没有朋友,我也给你出把力啊。」

  「真的?你要给我介绍朋友?」

  「你想不想啊?」莎比故意松下了口风。

  「不想。」柳丝丝斩钉截铁地说道。

  「怎么了?」

  「还问我呢?那你为什么不找朋友?」柳丝丝反问道。

  「你总把问题推到我身上。」莎比使劲地掐了表妹一下,柳丝丝尖叫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起来,路上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有些疯癫的女孩。她
们在外界目光的压力下,都变得安静下来。

  柳丝丝过了一刻问道:「莎比姐,你真的要为我介绍啊?」

  「也不是吧,缘分这东西,还是要靠自己处。我只是觉得有一个男孩与你很
般配。」

  「谁啊?」柳丝丝奇怪地问。

  「我是以前在公司里认识的。」莎比陷入了沉思,她的脑子里浮现出穆岩,
努力想描写他的优点与好处,但是她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开口。「……他的年龄比
我小,与你倒挺适合。我觉得是他好,才希望你们认识的。」莎比觉得自己的脸
颊有些发烫,她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只能从年龄上让柳丝丝相信她主动介绍的
借口。

  「噢,我倒想看看,他究竟有什么特点的好?」柳丝丝有些敷衍地说道。

  「真的?那什么时候我喊你们一起吃饭。」莎比说道。

  「也别太着急,我还不想有男朋友呢。我想自由一点,不想被人管着。」

  「说的也对啊,好吧,那等以后有空,我们大家聚一聚吧。」莎比觉得自己
有一点太热心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会让柳丝丝产生疑心的。再说还没有向穆岩
提过这件事呢,不知他同意不同意呢?但至少目前从表妹这儿,她已经得到了允
诺的初步消息。

  走上南京路,灯火通明中,并非没有阴影。浓绿的树荫在大光明电影院面前、
人民广场那儿修建了一堵黑森森的墙。两个人穿过马路,向对面走去。

  刚踏上对面的路牙,暗影包围了她们,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请问这是什么路?」

  柳丝丝感到很好奇,居然有人踏在南京路上不知道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

  城市的道路,就像一条河流一样,一道道地分布在城市的田野上。黑夜的道
路,像一道潜流,似乎难以辨识,但是,这却是夜幕中唯一活跃而流动的轨迹。

  柳丝丝忍不住掉头那个女孩看去,那是一个个子并不算高的女孩,披肩长发,
引人注目的是她背着一件背包,两脚踩着泄漏在树下的光影,正在向一位中年男
人问路。

  柳丝丝觉得她的背景好熟悉,那个男人告诉她,这是南京路。那位女孩说了
一声谢谢,便折头向东边走去。

  「颜馨婷?」柳丝丝几乎要高声叫起来,但莎比止住了她。

  「别叫她,她可能有事吧。」莎比说。

  颜馨婷的身影顺着道路的河流,向东边的方向,散漫地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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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馨婷走出地铁站的时候,就觉得有一些晕晕乎乎的。人民广场地铁站的过
道特别漫长,明亮的光线,使这里异常的清晰,她随着匆匆的人流,穿过漫长的
过道,向外面走去,当外面的黑暗突然接替了站内的明亮的光线施加于她的眼睛
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失去了方向。

  面前的道路像是一条被烤炙过的烙铁,发射着红通通为主调的光。四周没有
参照物,她像撞在了黑夜的弹性的壁上。

  下午课程结束后,她就踏上了回去的公共汽车。走到半路上,手机响了,里
面传来张苏尔的声音。今天下午她似乎没有看到他,可能是工作忙吧,没有来上
课。

  张苏尔在电话里约她去逛南京路,颜馨婷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在她的心中,张苏尔是她最信赖的人,他的命令,她是不折不扣地执行的。

  张苏尔约好她到人民广场那儿见面。颜馨婷乘车回到自己的宿舍里,换了一
件裙子,也许是因为今天排练时出了一点汗吧,她觉得内衣里有一股汗湿的腥味,
索性把全身揩了一遍,把内裤也换掉了,掖进了床头的架子上。因为她是与几个
女伴合住的,她不想把自己的隐私暴露在大家的视线下。

  然而等她走出人民广场地铁站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在哪里与张苏尔碰头
呢。

  四通八达的地铁出口分流了人群,也把颜馨婷随机地带到一个陌生的路口。

  她必须首先确定现在所在的位置。

  于是,就出现了上面颜馨婷向路人问路的这一幕。

  明白了此刻是在南京路上,她打开手机,拨通了电话,很快联系到张苏尔,
两个相约来到博物馆面前见面。

  人民广场依旧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巨大的工地仍没有结束。颜馨婷穿过一段
狭窄的小巷,向巷子里走去。

  在博物馆的栏杆边,她看到了张苏尔。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左盼右望,颜
馨婷本来想叫他,但她改变了主意,悄悄地走到他的身边。张苏尔的注意力,对
准了市政府前那条车水马的道路,不会想到颜馨婷会从后面杀将出来。颜馨婷掂
着脚,背着手,在张苏尔的身后做着鬼脸,张苏尔居然没有发觉。

  「喂——」颜馨婷在他的耳边轻声地吹了一口气,张苏尔簌地转过身,有些
惊愕地看着她。

  「你吓我,我不会饶你。」张苏尔果断地拉住了颜馨婷的手,颜馨婷不知为
什么觉得烫了一下。

  「怎么样,你想揍我?」颜馨婷歪着头挑衅地说。

  「你同意吗?」张苏尔嘻皮笑脸地说道。

  「这是什么规矩?你要揍人是你的事,难道还要征求我的意见吗?」

  「那么,先记帐吗?」

  「这就是你的见面礼啊。」颜馨婷甩掉了他的手,她还是不太适应在这样的
情况下,被一个男孩拉住手。

  「走,先请你吃夜饭。」张苏尔和解地笑道。

  「这还差不多。」颜馨婷跟着他的脚步,融入到变幻莫测的城市之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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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风景的魅力,应该是有一个希望。

  南京路正是集中了这样的一个特点。

  颜馨婷与张苏尔走出餐厅的时候,两个人加入了南京路向东行的人流。

  南京路的所有人流,都集中地射向东方。南京路的妙处就在这里,它有一个
目标在东方。它不是一条均衡的四平八稳的道路,而是一个开口为无限期待的辐
射向东方的箭矢。

  它远比真正的南京的道路富有魅力的原因就是在此。一个城市的道路,最忌
宽大而没有目标。夜幕下的南京路上,人流像水一样,流向外滩,那就是城市的
期待,没有缘由地需要寻找一个出口。

  颜馨婷与张苏尔贴着墙跟下,顺着城市的人群,向外滩方向走去。

  过了步行街,人流都被压缩到街边的路沿上,队伍变得狭窄而紧凑。在一段
路口等待红灯转为绿灯的当口,张苏尔悄悄地把颜馨婷的手捉住,颜馨婷藏起了
嘴角羞涩的笑容,没有拒绝,她只是觉得脸颊着发散着一股热流。

  开始时,拉着的手有一些别扭,但是,很快她便适应了这样相携着男孩走在
一起的感觉。女孩天生都有小鸟依人的天性,颜馨婷不自觉地把自己的身体微微
依靠在张苏尔的身上,两个人的脚步逐渐踏上了相同的节奏,没有讲话,但是,
他们找到了这样一种步幅的默契。

  在安徽的家乡,还是上初中的时候吧,他们一起到乡里去参加演出。在祠堂
里搭起的古戏台上,他们往往是最早登场的,演过节目后,他们走下舞台,在台
后看一会节目,年轻人便有一些闲不住,张苏尔便悄悄地捏一下她的手,那时候,
是多么的两小无猜啊,颜馨婷便悄悄地跟着他,踏着楼梯,爬上了祠堂的楼上。

  远处的依依呀呀的黄梅调穿过沉重的祠堂建筑,模糊不清地传过来,黑暗的
楼道上,几乎看不见道路,但是白色的墙壁,像一场惨淡的白布悬挂在那里,总
给人一种不吉祥的感觉。

  直至今天,颜馨婷还是不喜欢徽派建筑那种像骨头一样惨白的建筑色彩,它
们不煊丽,却以一种刺眼的缺乏鲜艳的白色,使人望面生畏。

  陈年的祠堂楼板,发出吱吱扭扭的响声,黑暗中似乎藏着列祖列宗的鬼祟的
目光。颜馨婷如果一个人,是绝对不敢走上这台阶的,但是,有张苏尔在身边,
她的勇气似乎倍增了许多。

  他们围绕着祠堂的天井转了一圈,不知什么时候,张苏尔的手把颜馨婷的汗
津津的手握在手心里,那温暖的手掌,让她放心。

  多少年来,她在梦中一直似乎憧憬着一个男孩对她的手的牵引,有的时候是
清晰的,有的时候是朦胧的,但她今天知道,在繁华的大上海的市中心,这个男
孩的手,就是她梦寐以求的目标。

  多少年来,她的生活的历程,就像面前的这条南京路一样,开启着一个通向
未来的出口,她希望奔向那个出口,见到她的那一份心灵的停泊点,而今天,她
真的与她期盼着的男孩,走在这同样奔向出口的道路上。

  南京路是一条曲折的道路,前面似乎很难告诉他们真正的目标。只要到了最
后,那一闪而过的东方明珠灯塔才会在道路的缺口处亮相,坦露出道路的最后的
一片辉煌。

  那就是这条道路的最终报答。

  在外滩贴近黄浦江的人行道边,拥护的人流在这里铺展开来。年轻永远是这
里的骄傲与炫耀的资本。男孩与女孩成为这里的一道最具风情的姿色。

  这道从历史深处迤逦延伸出来的情人墙,至今仍然发散着永不衰竭的魅力。

  这里的爱情,与其说是藏掖,不如是一种展览,爱情的私密与这种情人墙的
表演本身就是一种反差,但正显示出一种城市的反叛与挑战。

  情人墙里的亲热行为,曾经在上一代那儿引起轩然大波,然而今天已经复归
平静,只是,这里面的爱情了恢复率性与天然,亲热也恢复到本真的色彩。

  张苏尔与颜馨婷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凭栏眺望的位置。上海的所有地点,都是
闭塞而局促的,只有在这里,它天旷地远,视野开阔,无边无际,令人心旷神怡。

  轻轻的,张苏尔把手搭在颜馨婷的肩膀上,她好像没有感觉到。贴着她的薄
若蝉翼的短裙,他轻轻地她丰腴而富有弹性的肩膀。

  不知是他的手上用了一点力,还是她寻找一种支撑,颜馨婷轻轻地倚靠在张
苏尔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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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馨婷几绺飘逸的发丝,轻轻地摩裟着张苏尔的面颊,那种痒痒的酥酥的感
觉,仿佛延伸进心中,颜馨婷忍不住轻轻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张苏尔用手扳过她的肩头,问她。

  「你让人弄得难受死了。」颜馨婷低垂着眼睛,回避着他的询问。

  「我弄疼你了?」张苏尔问道。

  颜馨婷摇摇头,说:「是你的头发。」

  「我的头发?是你的头发吧。」张苏尔笑道。

  「我的头发不会自己戮自己吧?」颜馨婷的面颊在暗淡的光线中,泛着隐忍
不发的红晕。对岸,陆家嘴那儿的东方明珠塔仿佛是一个俏皮的小孩,在忽上忽
下地跳动着。那是披覆在身的广告,仿佛被金钱驱动似的,不得安宁地波澜起伏。

  颜馨婷眯着眼睛,望着那骚动不宁的城市光影,若有所思。

  「是你用你的头发,戮你自己。」张苏尔望着目光迷失的面前这个女孩,心
有所动,他故意地把自己的头,压在她的脸颊上,扰乱着她的轻灵的短发,倾泻
下来的发绺,遮蔽了她的脸。

  「你干什么?」颜馨婷一边挑开前拥的头发,一边像小女孩一样的呢喃着,
就像一个被男生作弄的小女生一样,投告无门,只得自我怨叹。

  「我给你理。」张苏尔伸出手,拂开颜馨婷侧面的头发,她的丰润的脸颊,
从头发的帘中,破空而出,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脸颊是女孩的一个秘密,那里表
情简单,却掩藏着女孩的羞涩,张苏尔的手,轻轻地抚过她的双颊,把她的头发,
绕到耳朵后边去,但是,他的手在完成他的使命之后并没有离开,轻轻地抚摸着
她的皎洁如月色的腮颊。

  颜馨婷没有动弹,那是女孩的一种首肯。张苏尔感到了对方对自己的默许,
他的手,缓缓地滑过她的面颊,仿佛是一个游逸的哨兵,在巡视着她的秘密的领
地,随时拦截绿丝绦一样袭击过来的发丝。他的手,仿佛在月光下弹跳,然后,
掠过她的圆润的下巴,递进到她的颈脖间。面前的这个女孩,像暗夜中的一尊大
理石的雕像,被纯洁的月光浸泡着,侧面的轮廓冰冷而又温暖。张苏尔轻轻地抚
摸着女孩的柔软的颈项,他的手指传过来的是女孩那默默默承受的温柔。

  女孩的沉默就是一种鼓励。张苏尔托着颜馨婷的下巴,把她的整个专注的面
颊平移向自己。在城市迷乱光线的映照下,女孩的眼睛,射出清冽明快而又内涵
模糊的光,既没有批评,也没有赞扬,她更像是一种好奇的观望。

  她的嘴唇微微地张开,好像含着一种惊讶,好像把眼睛里的惊奇,传递到她
的唇边。暗影里的女孩的嘴唇,是一道黑暗的星云,只有轮廓,而没有质里。

  她会拒绝自己,像流星一样避开吗?张苏尔这样想道。

  没有时间给予他多余的思考,张苏尔慢慢地移动自己的嘴唇,仿佛在为她吹
去眼中的沙粒,又好像在挑开她边缘的发丝。在与她嘴唇很近的时候,不知发生
了什么,是缘于她的迎合,还是他的捕捉?突然间,两个人的嘴唇亲密地结合起
来。

  爱情是一种电的释放,而决不是电荷的累积。没有肉体接触的时候,对爱的
想象,总是以一道闪电的方式构图的。把爱的感觉,用「放电」来形容,正体现
爱的初创时期的那种结构。一旦把爱转化为接吻,那么,放电的闪光,便会消逝,
而只要大面积的积雨云般的倾盆倾述。

  对接吻的电闪雷鸣的想象,最强烈的时候,是接吻前的一刹那。而一旦融入
到接吻的雨季中,就会顿释前嫌,恢复平常。

  也许是他们第一次接吻,甚至觉得有一些别扭,两个人的鼻子,怎么着都觉
得是阻碍着他们碰到一起,阻挡着接吻的温柔。

  嘴唇,是他们深藏在内心里的那一块物质的天地,然而此刻他们却毫无保留
地奉献出来,愿意在思想的交流之外,进行最亲密的接触。这是一种爱的防线的
最初的升级。

  张苏尔夹着颜馨婷那丰姿绰约的嘴唇,开始的时候,觉得很费劲,甚至可以
感觉到她的牙齿的生硬,于是脱离开来,两个人对视一下目光,颜馨婷的脸上泛
起了更灿烂的红晕,敏感而脆弱。接着,张苏尔再次将嘴唇凑向她,她坦然地接
受了。这时候,他们改进了面部的接触方式,显得自然多了,她的两瓣嘴唇乖巧
地含着他的嘴里,已不像第一次那样胆战兢兢,而是像小兽一样蠢蠢欲动,试探
地露出敏锐的触角,在他的刚硬的嘴唇夹缝里做出一些小动作了。

  两个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城市的布景被虚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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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开颜馨婷,张苏尔望着她,女孩的目光迷离,躲向一边。两个人无言,像
为这种初次的接触而震惊。

  黄浦江上,像一座移动高楼的游船缓慢地驶过,灯光映照出江心一片通亮,
与对岸的灯海汇在一片,但又富有层次。

  四周游人络绎不绝,但他们无暇他顾。幸福会排斥对周围环境的体验,他们
感受到的,只是对方那种温暖与亲切。

  「走不走?」张苏尔问道。

  「上哪里去?」

  「到豫园吃南翔包子吧。」张苏尔建议道。

  「你还想吃啊。晚饭刚吃过,我都要撑死了。」颜馨婷睃了他一眼。

  「反正也闲着,我们慢慢走过去吧。走到那里,该也饿了。」

  颜馨婷不置可否,她愿意听从这个男孩的指使,在今晚。

  他们走在沿江的人行大道上,离开了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段,上海再次呈现出
清冷的背后来。过了外滩最热闹的地段,无论是街道还是光线都像突然滑坡似的。

  人们都说,东外滩没有热吵起来,而外滩的尾巴同样没有光彩。楼道上一旦
失去了光的映射,便沉入在死气沉沉的阴影中。

  两个人离开了沿江大道,穿过马路,贴着灰头垢脸的建筑边沿走。这里很多
的建筑都正在进行拆迁,一片狼籍的模样,与灯火通明的海关大楼那儿的景致,
几乎是一个天一个地。

  张苏尔伸出手,拉着颜馨婷的手,两个人比开始的时候融洽多了,有了吻的
接触,手的敏感度大幅下降,那种女孩缘自于手的羞涩心情被涤除了不少。颜馨
婷的脸上挂着由衷的笑容,褪出红晕的脸颊上残存着那一抹余音绕梁的韵律,在
若明若暗的光线映射下,显得楚楚动人。

  张苏尔辨识着方向,以前他与同学曾经从豫园走到外滩,对这里有一个大致
的印象,此刻反方向寻找老城厢的路,倒有一点犯难了。

  在一个破旧的阴沉沉的路口,张苏尔停顿下来,看了看,说:「好像上次走
的是这条路。」

  颜馨婷陪着他,掉头看着远处依旧红红火火的东方明珠方位,城市的遥远的
光线,就像照在太阳系最外围的星球一样,发射着有气无力的微光。面前是一个
黑洞洞的世界,就像进入另一个世界的洞口。

  颜馨婷未作什么犹豫,便跟着张苏尔走进了这一条即将拆迁的小巷。似乎这
里正在兴建古城公园,对旧房拆迁此起彼伏,整个街道,处于一种毁尸灭迹前的
最后阶段。

  四周很静,颜馨婷想到那个少女时代牵着她手的那个男孩近在咫尺,嘴角里
浮现出只有自己明白的笑意。

  「会不会怕我把你拐走?」张苏尔在她的耳边诡秘地说道。

  「你拐啊,不知道谁拐谁呢。」颜馨婷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女孩在这一刻
的声音,像在蜜糖里泡过似的,浓得闻都闻得出来。

  「怎么,你要拐我啊。」张苏尔故作惊讶地看着她。

  「不能吗?」颜馨婷挑衅似地看着她。

  「你这么凶啊,我怕你了,不行吗?」张苏尔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对女孩
体温与气息的初次感悟,使他着了迷。

  颜馨婷并不作反抗,一双幽深的眼睛,像一只羚羊那般水灵灵地注视着他,
「你怕我就好,我会吃掉你的。」

  「好厉害噢。」张苏尔几乎窘迫地应付着,然后,在女孩的无声的鼓励下,
再次将唇印在她的唇边。应该说,女孩的玩笑给了他借口。而男孩天生有一种本
领,具备配合女孩的默契。

  颜馨婷愣了一下,很快热烈地应和着他的接吻。在这里,光线昏暗,人影灭
迹,他们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内心感受上去。刚才在外滩情人墙边至多只能属
于接吻作秀,是对那一个环境的致敬,现在来到这一讳莫如深的僻巷深处,他们
才真正地纵情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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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的巷道里传来垃圾车的呼拉拉的声响,打扰了两个人,使他们知道这里
远不是尽情享受的地方。

  张苏尔离开了颜馨婷的唇边,她依然恋恋不舍地葡伏在他身上,仿佛沉浸在
亲热的余味中,不能自己。

  「走,我们到那边的巷子里。」张苏尔四顾张望,见纵向的小巷子里到处是
那种大门四敞的落败景象,每个房间都是不设防的家徒四壁的空置房。

  颜馨婷没有表态,张苏尔握着她的手,颜馨婷乖巧地跟着他,隆隆的垃圾车
的声响,从远处响过来,巷子里的昏黄灯光在石板路上留下斑驳的反光,那辆清
洁工推过来的垃圾车,已经遮挡了道路上的模糊的光线。

  四周的建筑,都是上海最早期的那种两层楼的小木屋,脱榫与剥落现实非常
严重,与洋人建造的大理石屋面的房屋相比,就像是火柴盒搭成的。木头的框架
经过岁月的浸染,都变成黑乎乎的了,二楼的高度也很低矮,缩手缩脚地堆砌在
下面一层上,仿佛随时能从上面滑落下来似的,真怀疑人一踏上去,就会土崩瓦
解。

  站在路边,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敞着开着门。张苏尔看到有一处,像是过去
的小店铺似的,有着一个完整的屋门,便用另一只手推了一下,门吱呀地一声开
了,里面是一处不大的地方,水泥地面光白地露出来,在暗影中显得很亮堂。然
后,他走了进去。

  在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他招手让颜馨婷进来,在刚刚进来的巷口边,垃圾车
的声响慢吞吞地过去,然后四周恢复了平静。

  借着暗淡的灯光,张苏尔拉过了女孩,她的热乎乎的气息,扑在他的面上,
仿佛延续着刚才没有过瘾的热吻,他再次把她拥在怀里,女孩的柔软的身体,隔
着裙子,贴靠在他的身上。他的手,掠过她的丰腴背部,把她拉进到自己的胸前,
女孩的脸上挂着那种无言的微笑,她的红扑扑的嘴唇,在黑暗中变成了赫红色,
像抹上了巧克力似的。张苏尔贴近她,两个人再次热吻起来。

  女孩的下身贴靠在他的身上,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来自她小腹部的热乎乎的热
量。张苏尔无法抗拒地把手滑行而下,摸着了她的裙边,她的后背在介入那处地
域时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张苏尔突然警觉地意识到他已经探访到女孩的下半身,
这使他感到有一点惊讶。

  在很多年前,他曾经拉着这个女孩的手,在破旧的祠堂顶楼上吱吱呀呀地走,
那时候,他知道女孩的手是如此的柔软,他愿意用一生的时光,去拉着这双手,
而现在,他觉得有比手更柔软的地方,他的欲望远不是多少年前的那样,只愿意
从手中去感受女孩的那一份温暖了。

  隔着裙子下摆,他的手放肆地捂住女孩的柔软的臀部,他可以感觉到她的内
裤的硬硬的边缘,而颜馨婷却没有什么反应,倾情地套着他的嘴,把舌头搅和在
一起。

  颜馨婷的投入给了张苏尔以鼓励。他用手挽起她的裙子,摸着她的小巧玲珑
的内裤,两手轻轻地在她的圆润的臀部边缘抚摸着。

  颜馨婷离开了张苏尔一点,有一些沉默地看着他,张苏尔停下了手里的活动,
低声问着她:「我这样是不是不好?」

  颜馨婷沉默地望着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她摇了摇头。

  张苏尔更加大胆起来,他再次把滚烫的吻贴到颜馨婷的嘴上,女孩毫不犹豫
地接纳了他,而张苏尔更痴迷地留恋着她的丰腴的臀部。在她的鼓励下,他把两
手插入了她的内裤的后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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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的欲望是逐步递进的,得寸进尺,无休无止。张苏尔最初的念头,只是
想亲吻颜馨婷的丰满的嘴唇,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能一亲她的嘴唇,就满足
了。但是,在有了嘴唇之亲之后,欲望又开始瞄准了她的另外的地方。张苏尔此
刻在这里渴望,摸一下她的臀部就该满足了。但是,不久的将来,他会知道对女
人的期待就是这样不断增加砝码,不肯善甘罢休的。他更得在将来才会明白,当
超越了女人的肉体,便会重新关注女人的灵魂。但往往在期待有女人的心灵的时
候,他却失去了珍惜女人灵魂的机会。这也许就是男人本能性进攻造成的悲剧。

  此刻,张苏尔还不会想那么多,他伸向女孩内裤里手,代替了富有弹性的布
料,紧贴着女孩的隐秘的丰腴的部位。他在她的股沟的上沿跋涉着,那是现代时
尚服装下已经欲盖弥彰、欲擒故纵向大众视线亮相的部位,它的神秘性正在日渐
减弱,但是张苏尔仍是激动不已。

  再往下运行,女孩的两瓣丰满的臀部紧密地贴靠一起,高高地耸起,他的手
无法遮掩那婉而多讽、波澜起伏的曲线,他两只手掌平躺地厕身在她的两片弧形
的高地上,感叹到的是那里的没有终点的无尽的缠绵。

  由于他的重心移到了女孩的臀部,他的接吻开始三心二意,但女孩更加专心
而倾情。张苏尔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一点太冷酷,他竟然睁开眼睛,看着女孩的热
吻。颜馨婷闭着眼睛,像藤蔓植物一样依附着雨林里的大树,即使树林想分开她
的缠绕,她也不会放开。

  她的倾情,使张苏尔更加大胆起来,手感中的女孩的臀部,仅仅是一片模糊
的感觉,他并不能把她的臀部连缀成一个女孩的完整的体型,在他的有限的手掌
的丈量下,女孩那个部位地形复杂,充满着神秘与蛮荒。

  他甚至不知道那高耸的臀部的起伏,将向那里归拢,甚至不知道那弧形的曲
线,究竟隐藏着女孩的怎么近在咫尺的最终秘密。他像一对冒里冒失陷入泥沼的
士兵,只是玩味着面前的那一方触目可见的隆起与波峰。

  他所能做的,就是把他的手摊开,覆盖在她的臀部上,甚至连股沟都无法探
测到,他想分开她的紧密结合的两瓣屁股,他的手有意地这样做了,但是他很快
发觉颜馨婷睁开了眼睛,有一些吃惊地看着他,他便不好意思地松下了手上的动
作。

  就这样在四周肮脏的氛围里难分难舍,但也没有什么进展,一旦张苏尔还想
有所进一步的动作,妄图侵入到她的前面的部位的时候,颜馨婷便会用她那单纯
的眼睛,阻止他。张苏尔唯一能拥有的,就是女孩内裤后面的所有弧度。

  任何男人都想在这种看似指手可得但却进退难谷的胶着状态下扩大战果,张
苏尔唯一能做的是,把她的内裤撑满,就像撑开一个原先绑在她身上的气泡。她
的内裤被他的手无限制地张开,然后,他一点点地把内裤往下褪除,当内裤滑出
她的臀部的领域时,便像一面被炮弹击中的旗帜,只能垂头丧气地急转直下了。

  颜馨婷再次瞪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他抿着嘴讪讪地笑着,试探着她的反
应。

  「你色情。」颜馨婷说道。

  「你讨厌吗?」

  颜馨婷没有回答。

  女孩的沉默是一种鼓励。张苏尔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动机,把女孩的内裤
继续往下褪除着,颜馨婷始终以一种冷静的目光看着他,但却没有制止。

  「你要干什么?」颜馨婷撅着嘴问道,声音却很甜,这不是阻止,而是默许。

  「把你的内裤给我一个纪念,行吗?」

  「你色情,你变态。」

  「离开你我会想你的,给我吧,让我想着你的时候就能看到你。」

  「你真的会想我?」颜馨婷问道。

  「嗯,真的,我会想你。」

  也许女孩相信了他的话,也许女孩只是愿意找到一个台阶,也许女孩是假装
让男孩相信她相信了他的话,颜馨婷没有阻止张苏尔的行为,甚至当张苏尔把内
裤褪到小腿肚那儿的时候,还配合地支起腿,让张苏尔把她的双脚从内裤的裤洞
中攫取下来。

  一个完好的小巧玲珑的内裤被捏在男孩的手里,他有些鬼鬼祟祟地笑着,颜
馨婷打了他一下,「你真讨厌。」

  张苏尔像哄小孩的那样,搂着她的腰身,唔唔地哼哼着,颜馨婷咬着嘴唇,
默默地看着他。张苏尔觉得这时候特别地喜欢她,因为她的默许,她的对他私密
行为的容忍,便想再次把手伸进她的裙子中,但是颜馨婷拦住了他,说:「不许
了。」

  「为什么?」

  「不许就不许。」颜馨婷把自己怕裙子掖紧。

  「开放时间太短了吧。」张苏尔厚着脸皮开着玩笑道。

  「你?你把我当什么了?当博物馆啊,当广场啊,你,你真坏。」颜馨婷举
起拳头,就向张苏尔扑来。

  两个人追着离开了破旧的小巷。

  当两个人在豫园小吃街上吸着南翔小笼包的时候,张苏尔却心怀鬼胎地捏着
女孩的内裤,这是他今晚所能享受到的最珍贵的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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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岩接到莎比的电话,正全身心地扑在视频编辑上。

  好久都没有与莎比联系了,穆岩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嗜网络与电脑如命,这
一段时间,他整天把自己关在闸北区的那一个地下室里,几乎一个星期没有走出
地面。

  他从事的是地下工作,自己也变得像鼹鼠一样,怕见阳光了。

  当莎比打来电话的时候,他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

  并不是说他忘记了莎比,只是他觉得自己目前的状况,应该尽快地开辟一块
能够自立的天地,只有自己真正从地下室里,走上地面,他才可能与他心爱的女
孩走到一起。

  这是他内心里的一个隐秘的渴望。

  听到莎比的甜润的声音,他内心里的那一段温暖回忆再次升上心头。

  他在努力,与他的感情抢时间,他想,一定要在发生变故之前,找到自己的
新的生活。

  他要学会更多的电脑编辑技术,以后会有用的。

  近来,他尝试进行电影画面剪辑工作。对A片的最初好奇之后,他已经对A
片望而生畏。他把A片藏得很深,更多的时间,他从网上下载了一些世界名片,
他想,如果真正搞电脑图像设计的话,还是得从世界名片那里汲取营养。A片的
画质,使他有一种本能的恶心。如果整天去琢磨A片的画面的话,那么,审美观
与感受能力将严重弱化,那可以称之为视觉的阳痿。

  不是吗?冯小刚在《手机》里称之为审美疲劳,奥斯卡评委看电影看得头晕
目眩,基本处于阳痿不勃的状态。真是干一行冤一行啊。看到每天在网上订购A
片的订单络绎不绝,他在心里骂那些热情的客户为傻B。一个卖货的人,对他的
货深恶痛绝,这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啊。

  好在穆岩自从惹上非线性编辑技术之后,他开辟了另一个新天地。最近刚看
了一部《艺伎回忆录》,对里面两个中国女人扮演的妓女很觉得有一些不耐烦,
琢磨着尝试编一个讽刺调侃的短片。

  现在他已经把名字起好了,就叫《一个冰淇凌引发的明星XXx》。因为电
影中的章子怡演的日本妓女,就是吃了一块冰淇凌之后,才自告奋勇地加入到妓
女的行列的。当然,我们总会像鸵鸟一样地否论艺伎不是妓女,但电影中告诉我
们,章子怡不是明码标价地出卖了她的处女红了么?男人的变态有很多种,提高
女人的档次,丰富女人的级别,就像催情的印度神油一样,会让男人得到表里如
一的畅快的。「艺」加诸于女人身,不过是提高与女人做爱的快感罢了。男人喜
欢受虐,把女人往高处提拔,比如称女人为仙女啊,神女啊,其目的就是让男人
得到被贬斥的快感。男人在一个艺术型的女人面前,可能会感到自卑,感到受虐
的垂头丧气,但是,反过来,却让男人有一种被摧残后的性欲勃发。这与用鞭子
抽打男人会让男人得到压抑的快意的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这里是通过提高女人
的品位来达到击打男人的目的罢了。

  男人对那些艺人的追踪,是一个普遍的现象,这里面,就有一种男人的受虐
心理在起作用。红楼主人赖昌星其实身边不缺少女人,但他对那些女人太高高在
上了,得不到受虐的快意,于是,赖昌星就会找唱主旋律歌曲的女明星,因为在
这个女人怀抱中的时候,他会觉得,他是被曝光在中央电视台的镜头里,曝露在
全国观众的眼睛里,这种快意是那种低品质的女人不能带来的。赖家的另一个好
兄弟,通过宝马车获得杨姓歌星的青睐,签订了有期限的婚约,也是这一种同样
的受虐心理的体现。过去皇帝爱的妃子并不一定如花似玉,关键是那个女人能否
给皇帝受虐的快感。英国王子查尔斯不爱黛安娜,而却对一个低俗的老太婆念念
不忘,一般人都难以理解,其实还不就是因为那个老太婆比黛安娜更会虐待男人
么?回到我们的主题上来,我们一般可以这样说,赖氏家族的男人,都有一种受
虐的基因。这种基因的产生并非空穴来风,过去生活中被压迫的经历,会让男人
产生一种被虐的渴望。赖氏兄弟中存在的这种找名女人的受虐渴望,出自于家族
遗传,还是来自于生活经历,我们目前还不能作出泾渭分明的判断,但至少可以
说明这两种因素都在起作用。

  总之,穆岩没有想到,几个月后《一个冰淇凌引发的明星XXx》与胡戈编
导的《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轰动网络。穆岩在这部短片中,采取了与胡戈相同
的调侃的方式,采用了《艺伎回忆录》、《千里走单骑》及过去张艺谋与巩俐出
演的《古今大战秦俑情》等镜头,讽刺了娱乐圈里女演员是如何被导演诱骗失身
的,直接把讽刺的矛头对准了张艺谋。这一下可是捅开了马蜂窝。

  那时候(不过是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中国影视界最轰动的事件就是穆岩与
张艺谋的对垒,胡戈与陈凯歌的交锋。中国两个最著名的第五代导演与上海的两
个小瘪三的恶搞行为展开了席卷中国娱乐圈的持久口水仗。从人格的污辱而言,
穆岩的短片更加直接而犀利,由于采用的主体镜头是《古今大战秦俑情》中的片
段,这个短片通过移花接木,给人的答案是张艺谋诱骗了巩俐,所以张艺谋直接
控诉穆岩对他的人格进行了污辱。

  在那一段时间里,穆岩成了轰动一时的网络人物,与胡戈一起,成为沪上被
挖出地洞的两个地下人物。

  他们都有很相似的地方,有着对电脑的熟稔技术,都喜欢关在屋里,沉湎于
一个虚拟的世界,他们与现实的世界隔绝,只是因为在网上的生存,而突然被曝
光在现实的生活里。

  穆岩后来因为与胡戈的共同的命运,在那一段危难的时间里,相互支撑,相
互鼓励,成了难兄难弟的好友,不过这是后话了,此刻,穆岩看着自己的半成品,
听到莎比约他吃饭的电话,立刻便把手里的话计丢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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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里莎比说今晚喊他吃晚饭,地点就是曾经与他吃过的南京路那儿的苔圣
园饭店。

  穆岩觉得有些奇怪,问什么原因吃饭,莎比神秘地不告诉他,只是让他来了
就成。

  穆岩从闸北乘上二号线,到人民广场站下了车,在南京路与黄河路口碰着了
莎比。

  他看到,莎比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孩,因为穆岩的视线主要落脚在莎比身上,
对那个女孩也没有在意。

  借着路灯的光,莎比把那个女孩拉了过来,对穆岩说道:「认识一下,我的
表妹——柳丝丝。」

  穆岩这才认真地打量着那个纤细身材的女孩,她的个子要比莎比高一点,显
得很挺拔,也很出挑。穆岩赶紧对柳丝丝说,「你好。」然后目光移到莎比身上,
他觉得还是对莎比比较熟悉一点,可以大胆地存放他的目光。

  莎比抿着嘴,微笑地看着穆岩,「怎么样,我表妹漂亮吗?」

  「有其姐必有其妹嘛。」穆岩生硬地附合着说道。

  柳丝丝扯了一下莎比的衣袖,莎比有一点踉跄,她反过来捉住柳丝丝的手,
「你这死丫头。」

  三个人高高兴兴地往巷道里走去。

  莎比扬头问穆岩,「最近忙什么啊。」

  「没忙什么,」穆岩回答道,「那一台编辑机让我摸索了好长时间,现在总
算会操作运用了。」

  「噢,现在会制作什么了?」莎比问道,伏在她身上的柳丝丝隔着她,朝穆
岩打量着,安静地听他们讲话。

  「很多啊,可以进行图片加工啊,影像制作啊。」穆岩说道,「什么时候给
你们做一幅美女图。」

  「丝丝,听见没有?以后你可以叫小穆给你做照片,做录影的。」莎比对着
柳丝丝说道。

  「你干嘛总把我扯上啊,要做你做。」柳丝丝嗔怒地冲着莎比嚷道,穆岩笑
了一笑,上海女孩的这种乖戾气,可能是出自于她们当乖乖女当惯了吧。

  「我以后给你示范一下。」莎比谦和地笑道,「你看我做的好不好,你再来
做。」

  「你这样太麻烦人家了吧。」柳丝丝说道。

  穆岩赶快接腔道,「不烦,能为两位女士效劳,我倍感荣幸了。」

  莎比说道:「小穆很热心的,他的电脑技术很高,你有什么难题尽管问他了。」

  穆岩说:「什么高不高的,说不定我还要向你们学习呢。」

  就这么杂乱无章地说着话,来到了苔圣园饭店。这里的菜比较大众化,水煮
鸡血、菠萝土豆沙拉、蒜香排骨都是这里的特色菜。莎比找了一个靠里的座位,
整个餐厅很是拥挤,他们缩在里角,倒也僻静。

  饭桌上大家很毕恭毕敬地谈着话,柳丝丝很文雅地自顾吃着菜,莎比与小穆
交流了一下最近的情况,他们的谈话都是遮遮掩掩、掩人耳目的,那种碟片生意,
在他们的嘴里都是以「货」来代替的,因此他们的谈吐中都说的是最近的出货情
况,收益多少,柳丝丝作为一个外来人是不会明白这种对话的特殊含义的。

  吃毕,莎比结帐,小穆抢着要去,莎比说,今天是她邀请他们吃饭的,该由
她结帐。争执了许久,小穆拗不过莎比的那种俨然长者的腔调,只好让她付了款。

  三个人出了门,莎比悄悄地拉过小穆,躲过柳丝丝,问道:「怎么样,我的
小表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挺好的小姑娘。」穆岩奇怪地看着她。

  「我觉得你应该感觉很好,很天真、很纯真的一个小丫头,我知道你会喜欢
的。」莎比说道。

  「你说的什么啊。」穆岩简直不相信地看着她,「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

  「你喜欢就好了,我觉得……」莎比避开了小穆的质询的目光,「其实,你
们是很像的一对人,都很纯洁,我觉得你们……」

  「你说什么?」小穆几乎是大声地压制着她的声音说,「你想干什么?你脑
袋是不是哪儿出问题了?」

  「真的,小穆,你们都是好人,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

  「你?」穆岩的眼睛里喷着吃惊伴和着愤怒的光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表现
内心的激愤。「没想到你会这样。你真令我失望。」

  「小穆,我是真心的。」莎比不解地望着他。

  「你是头脑擒不清,还是没有脑子。」小穆以少见的愤怒的腔调说道。「有
你这样的人吗?你应该知道我的心里想的是什么,你还偏偏做出这样的事。」

  「小穆,你听我说。说心里话,……怎么说呢,你们两个是我最亲近的人,
我觉得你们很适合。我是这样想的。当然……如果你不同意,只当我没有说。」

  莎比说道,低垂着眼睛。

  「这不是什么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你根本不应该这样想。你凭什么来凑合别
人?你有这种资格吗?我的生活要由你安排吗?」穆岩余恨未消地反击道。

  「小穆,你别说这样话。」莎比像犯了一个错误的小孩那样,惊恐不定地望
着小穆,「我没有做错啊,只是我希望你们……」

  「什么是你的希望?你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到你的希望里。再说,你了解我的
希望吗?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希望是什么,你就在这里胡思乱想,真是可笑,荒唐。」

  「小穆,如果你不同意,就不同意罢了,我也是好心,干嘛要这样怪我。」

  莎比有些懵了地说道。

  「我怪你?我是奇怪你怎么想出这样一个馊主意。」穆岩说道。

  「怎么这样说呢?我只是觉得你们合适才这样想的。」莎比无力地辩解道。

  「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你应该知道我心里装的是谁,可你,却
装着不知道,还这么假仁假义地为我介绍女友,你……真的很令我失望。你是故
意寒碜我,还是嘲弄我怎么一回事?」

  「别说了,怪我不好,行了吧,你也没有必要这样说我吧。」莎比撅着嘴,
委屈得几乎站立不住。

  穆岩本想把更多的岩浆发泄出来,但看到莎比这一副手足无措的神情,他的
心不由软化了,他停顿了一下,「我真没有想到,完全彻底地没有想到,你能做
出这样的事来。还有,你这样介绍,你征求过你的表妹同意了吗?」

  「我只是想让你们见见面,我想的很简单,如果你们愿意,可以深入交往下
去。」莎比说道。

  「这么说,你根本没有征求人家姑娘家的意思。你真会干荒唐事,我算领教
你了,你原来会这样地惹麻烦,干傻事。」

  穆岩冷漠如剑的目光,刺在莎比的身上,莎比像一力无力自卫的刺猬,缩成
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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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想说什么?」穆岩见莎比无声,不得不收敛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话可讲。」莎比低声地呢喃道。

  沉默,在嚣嚷的市声映衬下,像定时炸弹一样充满着压力与威胁。

  正当两人处于僵持阶段的时候,柳丝丝突然站在他们面前,她满脸涨得痛红,
厉声斥责着,「你们两个合谋来作弄我。你们好像都有委屈似的,可是你们知道,
我才是你们真正的受害者吗?」最初,柳丝丝不明白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而争吵,
当她醒悟到被莎比拉进了一个有关她的事体中的时候,她还是被猝不及防地震怒
了。

  莎比抬起头,望着柳丝丝,干巴地说不出话来,「丝丝,……」

  「你,你又骗了我一次。」柳丝丝不妥协地看着莎比,「刚刚觉得你没有坏
心,可是你,你,你想把我再卖了吗?」

  「丝丝,你怎么这样想?我一点恶意没有的。」莎比感到理屈辞穷,刚才穆
岩对她的数落,使她内心里充满了负罪的感觉,柳丝丝紧随其后持续发力,她几
乎毫无招架之力。

  「你总说你没有恶意。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是累赘吗?我是一个东西吗?

  任你拿过来使过去吗?」柳丝丝说道,声音依旧的锋锐。

  「丝丝,我想等事后再告诉你的。我怎么会那样?」莎比向柳丝丝贴近而去,
柳丝丝避让着。

  「我很失望,我真的很失望。」柳丝丝说完这句话,扭过身去,眼睛里升起
一团潮湿的迷雾,五花八门的城市光线,在她的眼睛里都生长出了杂七杂八的芒
角。

  穆岩的怒火倾吐干净,却见柳丝丝继续猛烈炮轰莎比,刚才自己尽情地痛骂
了一顿莎比,似乎心中还不解气,但是看到柳丝丝依然热火朝天地向莎比倾倒着
怒火,倒觉得莎比有一点太可怜了。他像一个局外人似的望着两个女孩之间的谈
话,终于忍不住对柳丝丝说道:「柳丝丝,其实,全姐也没有说什么啊。」

  柳丝丝突然间无由地把怒气朝向穆岩,「还没有什么?你看她干的什么好事?

  她把我喊过来是做什么的?我真怕我被卖了,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的。」

  「没有这么严重吧。」穆岩尴尬地迎着柳丝丝的怒声斥责,「其实,小全姐
并没有说什么。」

  「没有说什么?刚才你还在那里指着她的鼻子骂呢,」柳丝丝瞟着眼睛,挤
着鼻子,把她从幼儿园时代就学上的那一套轻蔑的表情,奉送给穆岩,「你刚才
骂她什么了?我算明白了,你们是一丘之貉,你骂啊,使劲地骂啊,现在怎么不
骂她了?现在反而来怪我了,你们两个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
的吗?」

  「柳丝丝,你别想这么多,」小穆窘迫地嗫嚅道,「我刚才有一点失控了,
不过现在我想想,也不全是小全姐的错。」

  柳丝丝说道:「你们是一伙的,当然要帮她了,我算看透你们了。」

  莎比还想亲热地与表妹说话,便用手搭在小全的膀子上,「丝丝,这事不关
小穆的事啊,要怪就怪我好了。」

  「你们,」柳丝丝听到两个人互相帮衬着,反过来联手来对付她,更加气不
打一处来,「你们,你们根本不是好东西。」

  此语一出,柳丝丝伤心极了,扭头走进大上海的夜色中。眼泪像流星一样,
从眼眶里飞溅出来,飘得满天都是。

  柳丝丝委屈极了,她再次把仇恨的火焰引燃了。是莎比破坏了她的家庭,让
她的爸爸与妈妈从此开始了冷战,现在,莎比又把她出卖给那个陌生的男人,鬼
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东西,瞧他们谈话时的那种怪里怪气的腔调,他们之间肯定有
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走出黄河路的巷口,路边的穿着号衣的饭店的小伙计拦着她,拉扯她去吃饭,
柳丝丝猛地打掉那个男孩的拉扯,并给了一股推搡的劲儿,那男孩惊异地望着这
个看上去修长文静的小姑娘,不得其解。

  柳丝丝走上了南京路,茫无际涯地走进了人民公园那儿的树荫下,她觉得委
屈,受辱,好像她是一个没人喜欢的女孩,表妹拼命地把她推销出去。她真是一
个没有人喜欢的女孩吗?她百思不得其解。逐一地把过去的记忆展开,她想寻找
一个寄托,一个慰籍,找一个人在这样黑暗的夜中陪着她。

  她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对着上面的号码,按下了按钮。

  那边有人接电话。柳丝丝冲头冲脑地嚷道:「你是谁?你是韩力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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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啊。你是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孩的声音。

  「你听不出来吗?那就算了。」柳丝丝恼怒地就要关机。

  「柳丝丝,我知道是你。」电话那头韩力护的声音遥远地传过来,「你这边
太吵杂了,难道你站在大马路中间啊。」

  「离马路也不远了。」柳丝丝几乎是对着手机嚷道,「你在干嘛?」

  「没干什么。你有事吗?」韩力护的声音。

  「我有事会找你吗?你在忙什么事?」柳丝丝反问道。

  「也没什么,最近买了一台手提电脑,苹果机,花了我十二万元呢。」

  「你吹牛,什么机值这么多钱啊。」

  「嘿嘿,我忘了说是日元了。」

  「有你这样说话的吗?」柳丝丝说道,「没想到你还特别崇洋媚日的。」

  「没办法啊,日文排版,这个机的程序比较好用,我正伤心呢,几个月的薪
水都搭进去了。」

  「既然你这么忙,我也就不打扰你了。」柳丝丝的口气变得缓和下来,也许
她需要找一个人谈谈话,一个可以听她讲话,愿意了解她此刻烦躁情绪的人,仅
此而已。

  「不忙啊,正无聊着呢。你有事吗?」

  「没事,我才是真无聊呢,」柳丝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真无聊死了。」

  「你在哪里啊?」

  「我在南京路上呢。」柳丝丝委屈地说道。

  「这么繁华的闹市区,你还居然说无聊,真是天下怪事了。」韩力护说道。

  「这里越热闹,我越觉得无聊,你懂吗?」柳丝丝没好气地说道,声音又开
始提高了。

  「懂懂懂,」韩力护妥协地说道,「你莫非迷了路吗?」

  「可能吗?我幼儿园在这里三年,小学上了六年,高中职校在这条街上走了
六年,我会迷路吗?」

  「你遇到什么事了?」韩力护小心翼翼地问道。

  「一件非常不开心的事,我难受死了,我都不想回家去了。」柳丝丝的口气
里不自觉流露出隐隐的撒娇的口气。

  「你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韩力护的声音却很焦急。

  「没什么。无聊透顶,我烦死了。」柳丝丝的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哭腔。

  「这样吧,你呆在那儿不动,我去找你。」韩力护说道。

  「真的?」

  「嗯,我马上就走,乘地铁赶过来,不会超过半小时吧。」

  「好吧,你不要太着急。」

  「你千万别走,等我,知道吗?」韩力护叮咛道。

  「嗯。」

  柳丝丝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浸泡在黑暗中。天空上流淌着地表上泛滥上去
的光线,像一个虚幻的巨人世界。星星是一星半点看不到的,柳丝丝百无聊赖坐
着,长椅上到处是幽会的青年人,还有就是在这里闲坐的老年人。她觉得自己异
常的孤独,就像那些行动迟缓的老者。

  手机响了,韩力护说他已经赶到了地铁出口,问柳丝丝在哪里。柳丝丝有气
无力地告诉她,自己所在的方位。不久,韩力护的影子从南京路那个方向摸索而
来,柳丝丝没有站起来,拨了他的电话,韩力护接过电话,问她具体在哪个方位,
柳丝丝望着他,一边悄声地指挥着他,向前,向右,再向左,直到韩力护站到她
的面前,她指令道:「前方三米远。」

  刚刚从强光中走过来的韩力护还一时半会适应不了公园边的暗淡景象,看到
面前的柳丝丝,露出很惊讶的神情,笑了起来,「你真的很鬼啊。」

  「你说我是鬼啊?」柳丝丝坐在椅子,没有动弹地说道。

  「嗯,只能看到你的鬼影。」韩力护开玩笑地应和道。

  「我是一个女鬼,你就开心了吧。」

  韩力护走到她的身边,笑道:「女鬼都是很漂亮的。」

  「漂亮的女鬼是会吃人的。」柳丝丝轻声说道,她不想把他们的玩笑话,让
边上的人听见。

  「我不怕你吃。」韩力护说道。

  「我又不漂亮,自然不会吃人了。」柳丝丝吃吃地笑道。

  「你是不会吃人的漂亮女孩,这总该行了吧。」韩力护乖巧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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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你打电话的声音好吓人。」韩力护问道。

  「奇怪吧,没有想到我会打电话?」柳丝丝仰脸扫视着他。

  「是没想到,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了呢。」

  「怎么样?感到骄傲吧?」

  「为什么?」

  「一遇到危险,首先想到你,你不觉得是一种骄傲吗?」柳丝丝傲气地昂着
头说。

  「没有,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充气量也不过是一个打手而已,随叫随到罢了。」

  韩力护自我解嘲地说道。

  「你?你不愿意?」柳丝丝冷下脸来。

  「怎么不愿意?一听你的声音,我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就过来了,愿不愿意你
还看不出来吗?」韩力护笑道,「我觉得凑合着还能算作护花使者吧。」

  「难怪你的名字叫——力护,原来有这么一个典故。」柳丝丝说完,忍不住
笑了起来。

  「呵呵,要你这么一说,我还就是这样一个护花的命了。」韩力护跟着笑道。

  「我这名,原来我爸给我起的是:力沪,就是上海的那个沪字,后来我觉得
太难听,上中学的时候改成现在这个护了。用原来的‘沪’,一看就知道是上海
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是上海人。」

  「怎么,你歧视上海人啊?」柳丝丝奇怪地问道。

  「也不是了啊。只是觉得如果不让人知道你生活在那里,该有一种什么样的
爽的感觉了。」韩力护说道。「哎,你没碰到什么事吗?你说的危险在哪里啊。」

  「现在好了,」柳丝丝若无其事地说道。

  「这么快啊,眨眼之间就没事了?」

  「是啊,也怪你跑的速度太慢了。」

  「再快我就成飞毛腿了。没事就好。」韩力护轻松地说道。

  「也就是突然感到无聊了。真的好无聊。就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而已。耽误了
你的时间了吧。」柳丝丝说道。

  「哪里,我也没有什么事。」

  「喂,我问你,我是不是特让人烦的那一种,特推销不出去的那一种?」柳
丝丝问道,很期待的眼神,全神贯注地看着韩力护。

  「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你是那种特好、特让人珍惜的那一种。」

  「我怎么觉得我好像是没有人要的呢?拼命地要推销出去的感觉。」柳丝丝
叹了一口气。

  「谁这样对你啊?谁这么有眼无珠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柳丝丝眼睛里闪过一比忧伤,「今天本来心情好好的,
哪里想到会碰到那件事了。现在心里真的好郁闷噢。」

  「什么事啊,你吞吞吐吐的,想说就说清楚好不好。」韩力护被女孩弯弯绕
地绕得没办法,焦急地问道。

  「说出来,你别要笑话我。」柳丝丝说道。

  「你说啊。」韩力护催促道。

  「今天,学校里的全教师喊我吃饭,她要为我介绍对象,她开始的时候又不
告诉我,就把一个男孩介绍到我面前,你说气人不气人。我真的这么推销不出去
吗?」

  「那你同意了?」韩力护的心里咯噔一下。

  「同意什么呀?我心里难受死了。」柳丝丝说道。

  「你说的那个全教师就是培训班上的那个全莎比?她怎么这么热心为你张罗
这事?她有什么资格啊,你居然还听了她的话?」韩力护莫名其妙地恨起莎比起
来。

  「她是我表姐,我才不听她的话呢。她总是骗我,这次,我真觉得被卖出去
的感觉。」

  韩力护松了一口气,也许柳丝丝的态度与立场,让他松了一口气,于是他故
作轻松地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也是关心你嘛。」

  柳丝丝听罢,挥起拳头,「啪」的一声打在了韩力护的胸前,「叫你胡说八
道。」

  韩力护假装委屈地哼哼了起来,「我说的是实话啊。」

  「原来希望叫你来安慰安慰我,可你又来讽刺我。」柳丝丝小声地说道。

  「那你同意不同意啊?」韩力护转过话题。

  「我同意什么?我压根儿都没有想过,我都被气死了。」

  「唉,也犯不着这么生气啊。」

  「你自己设身处地来想想,生不生气?你以为我是嫁不出去啊?」

  「我就不生气,如果有谁来给我介绍,我正高兴着呢。」韩力护说道。

  「瞧你那一副嘴脸,臭美。」柳丝丝望了一眼他,说道。

  「什么时候,我也找全老师,让她给我介绍一个,条件就是像你这样的。」

  韩力护索兴开起了玩笑。

  「你?你太坏了,你也来挖苦我,我,我要哭了。」柳丝丝说着,但她的声
音中,却含着调皮的笑意。

  「我投降成不成?在女孩的眼泪面前,没有一个男人能战胜的。」韩力护说
道。

  「你真的想打我啊?」柳丝丝说道。

  「我干嘛要打你啊。」

  「你不是说要战胜我吗?」

  「我有那个豹子胆吗?好了,别争了,你能开心,我也开心了。」韩力护说
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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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丝丝拍着身边的狭窄的坐椅,对韩力护说:「你坐吗?」

  韩力护无奈地望着挤挤磕磕的空间,向柳丝丝摆了一下手,划出一个尴尬的
示意,柳丝丝掉头四顾,发现不远处的花畦边,空着一张长椅,可能地坪灯照得
那儿十分明亮,所以,被情侣列为不受欢迎的地理位置,柳丝丝向那里呶呶嘴,
韩力护会意地点了一下头,两个人一起向靠里面的长椅处走去。

  两个人分别坐下,柳丝丝仰着头,背靠着长椅,望着灯火明灭的城市高层建
筑,仿佛天空中还有一个被烈火顶托起的空中楼阁似的。

  韩力护隔着柳丝丝坐下,没有吱声,两个人似乎一时找不到话题。韩力护悄
悄地看了看柳丝丝,发现她正全神贯注地眺望着城市的看不清本色的天空,便没
话找话地问道:「究竟怎么了,今天晚上?」

  柳丝丝似乎沉浸在光线迷蒙的思绪中,没有理会韩力护的发问,只是轻轻地
「嘘」了一声,搞得韩力护止住了好奇的探询,也模仿着柳丝丝的样子,躺下身
子,散漫地看着城市的天际光束。记得有一首歌唱过,女孩的心思永远不要问,
她们像游丝一样,不着边际,居无定处,飘起来浩浩荡荡,问起来却杳无踪迹。

  「怎么,喜欢看夜景吗?」韩力护又没话找话地小声说道。

  「嗯,我觉得自己已经消失了,只有眼前的光,还有我的童年的时光。面前
的变成的不现实了,我觉得眼前很虚;现实的变成过去了,我好像踏着这些光,
回到了小时候看到的那个时光。」柳丝丝有些吃力地说着内心里的感受。

  「你莫非踏着时光隧道回到了过去吗?」韩力护用手扶着长椅,说道。

  「要是再能回到过去,倒好了。可惜我太大了,就是有时光隧道,也挤不回
去了。」柳丝丝的声音中充满感伤的酸楚的味道。

  「不会的,你像柳丝一样,时光隧道拦不住你。」韩力护开了一句玩笑。

  「哎,我问你,眼前看到的光,是不是就是时光?」柳丝丝奇怪地问道。

  「这么复杂的问题,我哪里能回答啊。」韩力护说道,「不过,我最近琢磨
了一个道理,光线是正向的衬托,而音响是反响的衬托。」

  「别,别,太深奥的道理,我搞不明白。」柳丝丝故着大惊小怪地说道,但
她的口气倒好像是鼓励对方似的。也许她这么一咋乎吧,韩力护却没有声音了。

  柳丝丝等了片刻,问道:「你说啊。」

  「不是你不让我说的吗?」韩力护有些卖关子地说道。

  「我不是听着你说的吗?」柳丝丝用温婉的口气,说道。

  「就比如眼前这个夜城市吧,远处的大楼衬托着面前的大楼,是因为有了远
的建筑,才衬托出面前的建筑。所有的建筑,都是通过衬托体现出来的,因为这
种衬托,才有一种景深,才觉得高楼大厦之间有一种空间存在。我觉得这个叫‘
正向反衬。’因为衬托,物体才存在。声音可就恰恰相反了,声音属于一种反向
衬托,只有一种声音没有的时候,才能衬托出另一种声音,同样,有一种声音,
才能衬托出另一种无声的状况,古诗中不是说的好吗?鸟鸣山更幽,鸟鸣没有衬
托出的热闹,反而把空山的‘幽’衬托出来了。」韩力护一气呵成地说道,然后
停下来,看着柳丝丝的反应。柳丝丝见他又停下来了,便说道:「挺好啊,怎么
不说了?」

  韩力护便接着说道:「城市的视觉上的纵深,其实都是通过反衬来体现的,
如果没有衬托,就没有城市的深度。你看我们古诗中很多的句子,讲的空间,都
是通过反衬来得到的。像——‘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窗户衬托
出西岭的遥远,门是近景,衬托出远处河里的船,它们的相互关系,是一种空间
里映衬着的存在。其实所有的纵深都是一种衬托体现出来的关系,‘接天莲叶无
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柳丝丝’,荷叶是如何体现出来的?是通过与天的比较来
体现的。‘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里也是一种空间,这样的东西多了,
像‘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两岸阔是如何感受到的?是因为潮平的衬托啊。

  我觉得古诗中的所有的空间,都是通过物体之间的衬托体现出来的,‘星垂
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都是这样的类型,面前的这座城市的纵深,也是通过衬托,
是通过前后建筑之间的衬托来体现的。」

  「呵呵,你最近研究起光线的学问了?」

  「这叫什么学问?」韩力护说道,「因为你提起在夜晚的感受,我不过是有
感而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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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没有夜晚,但夜晚不会忽略城市。柳丝丝渐渐忘记了今天晚上给她带来
的不愉快,却记起了她到了回家的时间了。韩力护借机说,陪她一起回去,毕竟
他们曾经同过路,而韩力护一个很正当的借口,就是他的朋友在花木,与柳丝丝
走的是同一条路线。柳丝丝矢口否决了他的要求,韩力护有一些嘻皮笑脸地说:
「我是护花使者啊,行使职权,是我的本份噢。」柳丝丝瞄了他一眼,说道:「
我不是花,用不着你来护。」韩力护说道:「在我的眼中,你就是花。」柳丝丝
大声地嚷嚷,「你搞借了,我是一根叶子,知道吗?我充其量是柳树叶。」韩力
护暧昧地笑着,「花草不分家吗?何况我正要到花木去,看样子,我今生与花草
有缘啊。」柳丝丝推了他一把,嗔道:「去你的缘吧。」两个人因为这么斗来斗
去嘴,反而有一种特别的亲昵了。

  开往浦东方向的公共汽车,驶上了高架桥,仿佛道路搁置在城市的上空,齐
着高楼大厦的楼顶,翔游在空中。城市到处灯火辉煌,高架桥两边的建筑,大部
分是住宅楼,这里面的灯光虽然没有商业区那么灿烂而华彩,但一格格的窗户绵
密地布满了建筑,却显得特别的细腻而繁复。窗格里泛出的光是黄色的,是恬淡
的,这是一种生活流的灯光,在那些微弱的灯光下,是一个家庭的存在,是一个
上海人的全盘的家当。一座布满窗格的高楼,是上海人生活的压缩,是一部各不
相同的平凡的生活的叠加,从外面看,这些高楼平凡而体积有限,但是它的内里
却是一个无垠的世界,事实上,一个可度量的世界一旦铺展到人心的一面,便永
远是无穷大的无边无际。望着像山峦一样高低起伏的城市住宅楼,你会感叹人类
像蚂蚁一样渺小的生存方式,艰难地在城市的空间中努力挣取自己呼吸与残喘的
那一段狭小的体积。

  韩力护与柳丝丝坐在一起,在市区的时候,车上很拥挤,基本无法谈话;开
始接近浦东的时候,人开始稀少。车子驶上了洋浦大桥,高耸的桥基把车子带上
了城市的高空,夜晚的上海,像是铺开了高底起伏的发光的棋盘,杂色的光线,
交织出的是一个粉嫩而脆弱的城市,就像深海里那些在黑暗中一触即破的水母类
的发光生物一样,你甚至不敢用眼睛肆意地扫射这一片浩大的城市生物,似乎你
一用力看着它们,它们就会崩溃似的倒蹋下来。谁是这个城市的主宰?在这个城
市的光怪陆离的夜生活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阴谋与欲望?韩力护奇怪地想到了
这个问题。男人的思想里,总会对阴谋与欲望感兴趣,喜欢把所有的世界都解读
出能弄懂的一切。但是,面对面前的这一片伟岸而娇弱的城市,你更多的是一种
小心翼翼的爱怜的渴望。

  韩力护的左腿无意识地碰到了柳丝丝的腿,心里萌生了一种痒痒的感觉。他
保持着与这个女孩的轻微的衣物的接触,甚至与柳丝丝还要谨慎。过了洋浦大桥,
车上乘客渐少,两个人又聊起了城市的夜晚。韩力护又借机说起了他的那一套对
城市的「反衬」的看法。他说,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衬托才显示了存在,相对的存
在,构成了世界。中国古典诗歌中构思的主题,其实都是一种相互衬托的原理,
像城市建筑物之间的相互衬托,构成了空间的对比关系;声音之间的相互衬托,
构成了音响关系,人的运动,其实也是通过静与动的反差而存在的,就像坐在汽
车上,也是通过车子的运动,来感知这个城市的活力与动荡的。

  韩力护说道:「你看车子在运行,倒使人想到古典诗歌中写的,‘满眼风波
多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杜甫的‘稍知花改岸,
始验鸟随舟’,都体现了一种运动的相对性。人最敏感的还是一种相对关系,这
也是诗歌中总喜欢用一种运动衬托另一种运动的原因啊。」

  柳丝丝听他侃侃而谈,说道:「听你一说,我倒像上了一堂课了。」

  「别寒碜我了。」韩力护说,「其实我也在想搞清楚中国古典诗歌是如何结
构的,我最近没事,就觉得中国古诗中最关键的就是构建了三种关系,我刚才说
的:视觉上的衬托关系,声音的反衬关系,动与静的相对关系,我觉得有了这三
个关系,就能知道古诗是如何搭配、谴词造句的。其实这三种关系,倒是观看夜
上海表面现象的一把尺子呢。」

  「是吗?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上海看的这么透吧,」柳丝丝有一点不服气地说
道,「用尺子量来量去的,你这么看上海还有什么乐趣而言?」

  「呵呵,我说的三种关系,只能算是最浅薄的关系了,上海的水太深,我永
远看不透的。」韩力护说道。

  「也别这样贬低自己了,总之嘛,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柳丝丝鼓励
性地抿起嘴唇,送给他一丝安慰式的笑容。

  韩力护先行下了手,与柳丝丝道别,钻进了夜色中。在走了一段距离后,韩
力护掉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公共汽车,他想到了自己说的三种关系,此刻,公共汽
车衬托着城市的背景,在他面前隔开了一段冰冷的距离;城市噪杂的声响,却激
发起内心里的一种喧哗,而自己此刻停顿的观望,却被远去汽车的运行的速度无
情地抛弃,他仿佛被层层叠叠的蛛网包裹,束缚在城市的这一块他原本不应该涉
足的土地上,一刹间他涌上的是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感。为什么刚刚离去,
却有一种思念开始诞生?韩力护想弄清楚内心里的凄迷,但是,他知道,他那一
套所谓三种关系理论,永远解释的是外在的关系问题,对灵魂的深度揭示,是他
无法弄懂与搞清楚的陌生领域。城市能够解释的永远是外表,就像城市地图与建
筑物的外形你可以记录与描慕,而内心的神秘是永远无法阐述清楚的,城市的灵
魂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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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穆冲莎比发了一通火之后,很生气地扭头而走。只剩下莎比一个人,形影
孓立地站在熙来攘往的街道边。

  这是一条横行的平行于南京路的小巷,但却狭小而暗淡,就像任何城市里的
一条吵吵嚷嚷的小巷一样。莎比不知去向哪里,自己最喜欢的表妹离开了,最信
赖的一个男孩拂袖而去,也许自己真的在什么地方做错了?丝丝有必要这么怪自
己吗?其实自己都跟丝丝提过这件事,看她没有特别的否决,才安排了这次的见
面,但没有想到丝丝会这样的反应激烈。小穆呢?当小穆对她大发雷霆的时候,
莎比却感到一种莫明其妙的快意。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自己撮合小穆与丝
丝,是因为心里有一种自私的想法?难道得到好处的就是自己吗?

  莎比这样自责着自己,问询着自己,一路沿着小巷,百无聊赖地走着。

  小巷是她熟悉的,南京路变化很大,而这里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依旧是
一个门点隔着一个门店,杂乱无章,但却很有生活气息。

  她想到了小姑,不知为什么,她在这样的孤寂的时候,她特别需要一个亲人
来安慰她。

  她摸索着道路,回忆着那天丝丝带她去见小姑的路线。那天见到小姑的时候,
因为有丝丝在身边,莎比并没有说多少话。她现在需要一个长辈,来倾诉她内心
里的苦闷与失落。

  她心中的秘密,没有人可以与她分享,甚至是丝丝。

  她不会忘记那过去的一刻,那个让她臭名昭著的一刻。丝丝对她的恨,她知
道是什么原因。在丝丝的心中,她是造成丝丝父母不和的主要因素,但是,只有
她自己知道,她是无辜的,是无法选择的。

  她不会忘记那一天,三姑父、也就是丝丝的父亲,突然闯进她洗浴的浴室,
把她紧紧地搂住的情形。

  那还是她上中学的时候,父亲那一阵正与母亲闹离婚,她因为上学方便,便
住到了爷爷家,就是黄河路这儿的一个老宅。爷爷过去是远洋轮的大副,因为经
常出国,补助很高,家里生活条件一直不错,单位分了这一幢贴近市区的小楼,
在上海来说,是一块很难奢望到的宝地。这种楼原是单门独院的小阁楼,在解放
前应该是某个有钱人家的一所很不错的宅院。时代变迁,这所住宅重新安排了住
户,打破了原来的一体化结构,分割成自成体系的房间,一下子住入了四家住户,
莎比的爷爷就占用了一层底楼与隔壁的一间厕所,后来相邻的一户人家,用三楼
的一间小阁楼,换了那间厕所,于是,莎比爷爷的住处,除了一楼的一间较大的
房子外,三楼还有一间小房间,虽然只有十几平方米,但这种独立的小房间,无
疑扩大了家里的居住空间,给人来人去带来了方便。莎比那时候正在上学,当时
父亲刚从黄山迁回插队的户口,在上海也没有工作,居住地离市中心也较远,与
母亲一直那么闹着,于是就让莎比住到了爷爷家,住到了爷爷的那间三楼小阁楼
上。

  平时上学,莎比从来不回来,但那一天下午的时候,她发现身上来了,血迹
渗透了内裤,她便找一个理由,提前回来了。

  爷爷与奶奶都不在家。爷爷退休后,被聘用到辽宁葫芦岛的一处造船厂,平
时很少在家,奶奶肯定到人民公园里去锻炼身体去了,屋子里很安静。

  莎比开了大门,这是四户人家共用的大门,她必须穿过人家屋子里的挂着的
衣服,才能走到自已家的房间。

  踏上木头的台阶,她用钥匙打开了爷爷家的屋子,然后带上门,跑到自己居
住的小阁楼上,换了内裤,觉得浑身不舒服,涩涩的很难受,便重新下到一楼去,
准备洗一把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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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屋子,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内里的结构是没有门的,南北大呼隆地
相通着,地板、墙壁都是木头,房子的南端,是厨房与卫生间杂揉为一体的一间
小房间,从北边的正房间,踏着「咚咚」的地板,下行而去,就到了那间小厨房
与卫浴合为一体的小隔间。地方不大,但上海人向来是螺丝壳里做道场的,里面
摆布得倒也井井有条,自得章法。厨房最靠里边,拉上了一个布帘,可以用水笼
头沐浴,平时帘布拉起来,不影响整个空间的完整。

  屋子里很安静,习惯了上海的吵杂不息的响声,在这样的屋子里,车流的呼
啸声必须隔几个马路才能弹过来,显然是一种难得奢侈到的安静。

  莎比踩着咚咚作响的地板,在屋子里似乎做出了很大的动作。反正没有人,
也无所谓避讳了。

  莎比来到厨房间,拉下了隔帘,烧了一会水,看水温八九不离十了,便脱光
衣服,钻了进去,放下水帘,罩着自己。

  女孩也许对自己的生理反应都有一种不洁的感觉,在这时候沐浴,可能更多
的是一种心理的慰籍,她让莲蓬头哗啦啦地倾下水帘,慢慢地,让自己裹进了水
雾中,好像感到那每一缕的温暖,都渗透进自己的心里,融化进自己的肌肤中。

  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她觉得还很陌生,高中时,她就发育得很好,身体曲线
玲珑,她既欣赏自己的凹凸有致,又很讨厌自己这种截然分明的变化。打开自己,
发现自己的身体上的每一个陌生,都令她感到苦恼,这种苦恼像蛇一样地缠着她,
所以,她后来成绩一直不好,加上父母之间的不和,她学习怎么都学不进去。

  就这么在水中一边洗着,一边自我欣赏着,后来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
就是「咚咚」的踩上木板台阶的击打声,显得很沉重,莎比想,肯定是奶奶回来
了,静静地听了一会,她相信了这一点,便没有在意地又继续把自己笼罩着暖水
中。

  一切都是突如其来发生的。隔帘突然被掀开了,然后突然伸进来一双巨大的
男人的有力的手,把她的腰一把搂住,拖出了水帘之下,她觉得自己突然悬空了,
无力掌控自己,但那双手很有力度,不至于让她跌倒,她觉得被掠走似的飘飘然
无从依靠。

  突发的事件,使她本能地尖叫着,水流涩在眼睛里,头发从额上垂下来,她
几乎不能判断是谁把自己拦腰抱住。

  她的尖叫发生了作用,那双手停顿下来,把她重新放回帘子中,搁到了浴池
内。

  莎比惊魂未定地扭头看着,她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就是她的三姑父,
丝丝的父亲。

  「是莎囝啊,我勿晓得是侬也。」三姑父两手净潮,脸上是满脸的尴尬,低
着头,不敢看着莎比。

  莎比几乎在那一刻失去了知觉,头脑里一片茫然,突然间,她意识到,她全
身赤裸地暴露在外面,便两手本能地护住胸部。再看刚才被拖出浴池的地方,地
下蓄积着一滩滩血水,刚才的这么一折腾,她的身体里的经血流淌出来,顺着大
腿,滴到了地面上。

  莎比觉得自己被剥得一干二净,而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姑父,她委屈得放
声大哭。

  三姑父退出了厨房间,只听到他在外面连声安慰她,叫她不要哭了,莎比却
越想越伤心,想到爸爸妈妈在闹离婚,自己从来没有享受到父爱母爱,而现在竟
然一丝不挂地暴露在自己的长辈面前,为什么这一切都被自己遇到了?

  莎比一哭一闹,全家都知道了。连琐反应就是丝丝的父母进入了冷战阶段。

  这就是丝丝痛恨莎比的原因。

  其实,这个事件中,后来才知道,丝丝的父亲外面有一个情人,约好了到莎
比爷爷家幽会,没想到下午的时候,莎比回来了,丝丝的父亲还以为洗澡的是先
期而至的情人(她有一把屋子的钥匙),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因为莎比的哭,莎比的叫,这个事件整个家里人都知道了,但那时候丝丝还
小,她只知道是莎比揭开了家庭不幸的内幕,而根本没有分清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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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没有夜晚,但夜晚不会忽略城市。柳丝丝渐渐忘记了今天晚上给她带来
的不愉快,却记起了她到了回家的时间了。韩力护借机说,陪她一起回去,毕竟
他们曾经同过路,而韩力护一个很正当的借口,就是他的朋友在花木,与柳丝丝
走的是同一条路线。柳丝丝矢口否决了他的要求,韩力护有一些嘻皮笑脸地说:
「我是护花使者啊,行使职权,是我的本份噢。」柳丝丝瞄了他一眼,说道:「
我不是花,用不着你来护。」韩力护说道:「在我的眼中,你就是花。」柳丝丝
大声地嚷嚷,「你搞借了,我是一根叶子,知道吗?我充其量是柳树叶。」韩力
护暧昧地笑着,「花草不分家吗?何况我正要到花木去,看样子,我今生与花草
有缘啊。」柳丝丝推了他一把,嗔道:「去你的缘吧。」两个人因为这么斗来斗
去嘴,反而有一种特别的亲昵了。

  开往浦东方向的公共汽车,驶上了高架桥,仿佛道路搁置在城市的上空,齐
着高楼大厦的楼顶,翔游在空中。城市到处灯火辉煌,高架桥两边的建筑,大部
分是住宅楼,这里面的灯光虽然没有商业区那么灿烂而华彩,但一格格的窗户绵
密地布满了建筑,却显得特别的细腻而繁复。窗格里泛出的光是黄色的,是恬淡
的,这是一种生活流的灯光,在那些微弱的灯光下,是一个家庭的存在,是一个
上海人的全盘的家当。一座布满窗格的高楼,是上海人生活的压缩,是一部各不
相同的平凡的生活的叠加,从外面看,这些高楼平凡而体积有限,但是它的内里
却是一个无垠的世界,事实上,一个可度量的世界一旦铺展到人心的一面,便永
远是无穷大的无边无际。望着像山峦一样高低起伏的城市住宅楼,你会感叹人类
像蚂蚁一样渺小的生存方式,艰难地在城市的空间中努力挣取自己呼吸与残喘的
那一段狭小的体积。

  韩力护与柳丝丝坐在一起,在市区的时候,车上很拥挤,基本无法谈话;开
始接近浦东的时候,人开始稀少。车子驶上了洋浦大桥,高耸的桥基把车子带上
了城市的高空,夜晚的上海,像是铺开了高底起伏的发光的棋盘,杂色的光线,
交织出的是一个粉嫩而脆弱的城市,就像深海里那些在黑暗中一触即破的水母类
的发光生物一样,你甚至不敢用眼睛肆意地扫射这一片浩大的城市生物,似乎你
一用力看着它们,它们就会崩溃似的倒蹋下来。谁是这个城市的主宰?在这个城
市的光怪陆离的夜生活下,究竟有着什么样的阴谋与欲望?韩力护奇怪地想到了
这个问题。男人的思想里,总会对阴谋与欲望感兴趣,喜欢把所有的世界都解读
出能弄懂的一切。但是,面对面前的这一片伟岸而娇弱的城市,你更多的是一种
小心翼翼的爱怜的渴望。

  韩力护的左腿无意识地碰到了柳丝丝的腿,心里萌生了一种痒痒的感觉。他
保持着与这个女孩的轻微的衣物的接触,甚至与柳丝丝还要谨慎。过了洋浦大桥,
车上乘客渐少,两个人又聊起了城市的夜晚。韩力护又借机说起了他的那一套对
城市的「反衬」的看法。他说,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衬托才显示了存在,相对的存
在,构成了世界。中国古典诗歌中构思的主题,其实都是一种相互衬托的原理,
像城市建筑物之间的相互衬托,构成了空间的对比关系;声音之间的相互衬托,
构成了音响关系,人的运动,其实也是通过静与动的反差而存在的,就像坐在汽
车上,也是通过车子的运动,来感知这个城市的活力与动荡的。

  韩力护说道:「你看车子在运行,倒使人想到古典诗歌中写的,‘满眼风波
多闪烁,看山恰似走来迎,仔细看山山不动,是船行’,杜甫的‘稍知花改岸,
始验鸟随舟’,都体现了一种运动的相对性。人最敏感的还是一种相对关系,这
也是诗歌中总喜欢用一种运动衬托另一种运动的原因啊。」

  柳丝丝听他侃侃而谈,说道:「听你一说,我倒像上了一堂课了。」

  「别寒碜我了。」韩力护说,「其实我也在想搞清楚中国古典诗歌是如何结
构的,我最近没事,就觉得中国古诗中最关键的就是构建了三种关系,我刚才说
的:视觉上的衬托关系,声音的反衬关系,动与静的相对关系,我觉得有了这三
个关系,就能知道古诗是如何搭配、谴词造句的。其实这三种关系,倒是观看夜
上海表面现象的一把尺子呢。」

  「是吗?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上海看的这么透吧,」柳丝丝有一点不服气地说
道,「用尺子量来量去的,你这么看上海还有什么乐趣而言?」

  「呵呵,我说的三种关系,只能算是最浅薄的关系了,上海的水太深,我永
远看不透的。」韩力护说道。

  「也别这样贬低自己了,总之嘛,与君一席谈,胜读十年书。」柳丝丝鼓励
性地抿起嘴唇,送给他一丝安慰式的笑容。

  韩力护先行下了手,与柳丝丝道别,钻进了夜色中。在走了一段距离后,韩
力护掉头看着渐渐远去的公共汽车,他想到了自己说的三种关系,此刻,公共汽
车衬托着城市的背景,在他面前隔开了一段冰冷的距离;城市噪杂的声响,却激
发起内心里的一种喧哗,而自己此刻停顿的观望,却被远去汽车的运行的速度无
情地抛弃,他仿佛被层层叠叠的蛛网包裹,束缚在城市的这一块他原本不应该涉
足的土地上,一刹间他涌上的是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感。为什么刚刚离去,
却有一种思念开始诞生?韩力护想弄清楚内心里的凄迷,但是,他知道,他那一
套所谓三种关系理论,永远解释的是外在的关系问题,对灵魂的深度揭示,是他
无法弄懂与搞清楚的陌生领域。城市能够解释的永远是外表,就像城市地图与建
筑物的外形你可以记录与描慕,而内心的神秘是永远无法阐述清楚的,城市的灵
魂究竟在哪里?

             9-2916:02

                181

  小穆冲莎比发了一通火之后,很生气地扭头而走。只剩下莎比一个人,形影
孓立地站在熙来攘往的街道边。

  这是一条横行的平行于南京路的小巷,但却狭小而暗淡,就像任何城市里的
一条吵吵嚷嚷的小巷一样。莎比不知去向哪里,自己最喜欢的表妹离开了,最信
赖的一个男孩拂袖而去,也许自己真的在什么地方做错了?丝丝有必要这么怪自
己吗?其实自己都跟丝丝提过这件事,看她没有特别的否决,才安排了这次的见
面,但没有想到丝丝会这样的反应激烈。小穆呢?当小穆对她大发雷霆的时候,
莎比却感到一种莫明其妙的快意。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难道自己撮合小穆与丝
丝,是因为心里有一种自私的想法?难道得到好处的就是自己吗?

  莎比这样自责着自己,问询着自己,一路沿着小巷,百无聊赖地走着。

  小巷是她熟悉的,南京路变化很大,而这里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依旧是
一个门点隔着一个门店,杂乱无章,但却很有生活气息。

  她想到了小姑,不知为什么,她在这样的孤寂的时候,她特别需要一个亲人
来安慰她。

  她摸索着道路,回忆着那天丝丝带她去见小姑的路线。那天见到小姑的时候,
因为有丝丝在身边,莎比并没有说多少话。她现在需要一个长辈,来倾诉她内心
里的苦闷与失落。

  她心中的秘密,没有人可以与她分享,甚至是丝丝。

  她不会忘记那过去的一刻,那个让她臭名昭著的一刻。丝丝对她的恨,她知
道是什么原因。在丝丝的心中,她是造成丝丝父母不和的主要因素,但是,只有
她自己知道,她是无辜的,是无法选择的。

  她不会忘记那一天,三姑父、也就是丝丝的父亲,突然闯进她洗浴的浴室,
把她紧紧地搂住的情形。

  那还是她上中学的时候,父亲那一阵正与母亲闹离婚,她因为上学方便,便
住到了爷爷家,就是黄河路这儿的一个老宅。爷爷过去是远洋轮的大副,因为经
常出国,补助很高,家里生活条件一直不错,单位分了这一幢贴近市区的小楼,
在上海来说,是一块很难奢望到的宝地。这种楼原是单门独院的小阁楼,在解放
前应该是某个有钱人家的一所很不错的宅院。时代变迁,这所住宅重新安排了住
户,打破了原来的一体化结构,分割成自成体系的房间,一下子住入了四家住户,
莎比的爷爷就占用了一层底楼与隔壁的一间厕所,后来相邻的一户人家,用三楼
的一间小阁楼,换了那间厕所,于是,莎比爷爷的住处,除了一楼的一间较大的
房子外,三楼还有一间小房间,虽然只有十几平方米,但这种独立的小房间,无
疑扩大了家里的居住空间,给人来人去带来了方便。莎比那时候正在上学,当时
父亲刚从黄山迁回插队的户口,在上海也没有工作,居住地离市中心也较远,与
母亲一直那么闹着,于是就让莎比住到了爷爷家,住到了爷爷的那间三楼小阁楼
上。

  平时上学,莎比从来不回来,但那一天下午的时候,她发现身上来了,血迹
渗透了内裤,她便找一个理由,提前回来了。

  爷爷与奶奶都不在家。爷爷退休后,被聘用到辽宁葫芦岛的一处造船厂,平
时很少在家,奶奶肯定到人民公园里去锻炼身体去了,屋子里很安静。

  莎比开了大门,这是四户人家共用的大门,她必须穿过人家屋子里的挂着的
衣服,才能走到自已家的房间。

  踏上木头的台阶,她用钥匙打开了爷爷家的屋子,然后带上门,跑到自己居
住的小阁楼上,换了内裤,觉得浑身不舒服,涩涩的很难受,便重新下到一楼去,
准备洗一把澡。

             9-2916:04

                182

  这样的屋子,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内里的结构是没有门的,南北大呼隆地
相通着,地板、墙壁都是木头,房子的南端,是厨房与卫生间杂揉为一体的一间
小房间,从北边的正房间,踏着「咚咚」的地板,下行而去,就到了那间小厨房
与卫浴合为一体的小隔间。地方不大,但上海人向来是螺丝壳里做道场的,里面
摆布得倒也井井有条,自得章法。厨房最靠里边,拉上了一个布帘,可以用水笼
头沐浴,平时帘布拉起来,不影响整个空间的完整。

  屋子里很安静,习惯了上海的吵杂不息的响声,在这样的屋子里,车流的呼
啸声必须隔几个马路才能弹过来,显然是一种难得奢侈到的安静。

  莎比踩着咚咚作响的地板,在屋子里似乎做出了很大的动作。反正没有人,
也无所谓避讳了。

  莎比来到厨房间,拉下了隔帘,烧了一会水,看水温八九不离十了,便脱光
衣服,钻了进去,放下水帘,罩着自己。

  女孩也许对自己的生理反应都有一种不洁的感觉,在这时候沐浴,可能更多
的是一种心理的慰籍,她让莲蓬头哗啦啦地倾下水帘,慢慢地,让自己裹进了水
雾中,好像感到那每一缕的温暖,都渗透进自己的心里,融化进自己的肌肤中。

  抚摸着自己的身体,她觉得还很陌生,高中时,她就发育得很好,身体曲线
玲珑,她既欣赏自己的凹凸有致,又很讨厌自己这种截然分明的变化。打开自己,
发现自己的身体上的每一个陌生,都令她感到苦恼,这种苦恼像蛇一样地缠着她,
所以,她后来成绩一直不好,加上父母之间的不和,她学习怎么都学不进去。

  就这么在水中一边洗着,一边自我欣赏着,后来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
就是「咚咚」的踩上木板台阶的击打声,显得很沉重,莎比想,肯定是奶奶回来
了,静静地听了一会,她相信了这一点,便没有在意地又继续把自己笼罩着暖水
中。

  一切都是突如其来发生的。隔帘突然被掀开了,然后突然伸进来一双巨大的
男人的有力的手,把她的腰一把搂住,拖出了水帘之下,她觉得自己突然悬空了,
无力掌控自己,但那双手很有力度,不至于让她跌倒,她觉得被掠走似的飘飘然
无从依靠。

  突发的事件,使她本能地尖叫着,水流涩在眼睛里,头发从额上垂下来,她
几乎不能判断是谁把自己拦腰抱住。

  她的尖叫发生了作用,那双手停顿下来,把她重新放回帘子中,搁到了浴池
内。

  莎比惊魂未定地扭头看着,她看到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孔,就是她的三姑父,
丝丝的父亲。

  「是莎囝啊,我勿晓得是侬也。」三姑父两手净潮,脸上是满脸的尴尬,低
着头,不敢看着莎比。

  莎比几乎在那一刻失去了知觉,头脑里一片茫然,突然间,她意识到,她全
身赤裸地暴露在外面,便两手本能地护住胸部。再看刚才被拖出浴池的地方,地
下蓄积着一滩滩血水,刚才的这么一折腾,她的身体里的经血流淌出来,顺着大
腿,滴到了地面上。

  莎比觉得自己被剥得一干二净,而这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姑父,她委屈得放
声大哭。

  三姑父退出了厨房间,只听到他在外面连声安慰她,叫她不要哭了,莎比却
越想越伤心,想到爸爸妈妈在闹离婚,自己从来没有享受到父爱母爱,而现在竟
然一丝不挂地暴露在自己的长辈面前,为什么这一切都被自己遇到了?

  莎比一哭一闹,全家都知道了。连琐反应就是丝丝的父母进入了冷战阶段。

  这就是丝丝痛恨莎比的原因。

  其实,这个事件中,后来才知道,丝丝的父亲外面有一个情人,约好了到莎
比爷爷家幽会,没想到下午的时候,莎比回来了,丝丝的父亲还以为洗澡的是先
期而至的情人(她有一把屋子的钥匙),于是就发生了这样的一幕。

  因为莎比的哭,莎比的叫,这个事件整个家里人都知道了,但那时候丝丝还
小,她只知道是莎比揭开了家庭不幸的内幕,而根本没有分清是什么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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